廖元舟脚步蓦地一滞,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尴尬。他很清楚,曾经在宗门大会上,林子轩就凭一己之力屠戮七天师,凶名远播、震惊天下了。且不要说现在,即便是在数年之前,他面对华夏天骄也唯有引颈待戮的份儿......
交手?交手就是死啊......他真是没有料到,自己这边刚准备对林家府磨刀霍霍,林子轩就适时赶巧的回来了,居然这么及时......
廖元舟稳了稳心神,轻笑了几声,道:“林仙师,你怕是有所不知,宝华寺的智藏大师,乃是我的师父。洛家的大千金不单单是林仙师的未婚妻,更是智藏大师的传道弟子,唤我一声师兄毫不为过。如此说来,你我当真是交情匪浅了......”
他之所以敢硬碰林家府,最大的倚仗便是宝华寺老和尚的授业之恩。有一位成名已久的半神强者做挡箭牌,即便是面对华夏天骄也敢挺起腰杆儿。
你的未婚妻与我同拜智藏大师为徒,若真杀了我,洛家大千金的脸面哪里放?
廖元舟认定了,哪怕华夏天骄林子轩心狠手辣,也不会不顾及这一点,故而才会肆无忌惮。他料想的最坏结果,顶多也就是将他缚去宝华寺,交由老和尚惩戒罢了......
林宇面露错愕,眨了眨眼:“老和尚......是你师父?”
廖元舟将他惊愕的模样尽收入眼,不由得满心得意,不知不觉的挺起了腰杆儿:“不错,想必林仙师也清楚,家师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半神强者,向来以宽宏仁厚而名彰于世......”
啪!
话音未落,廖元舟脸颊就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身体倾斜着摔倒在地,连下巴都给打歪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脸颊无比难看,彻底懵逼:“林......林仙师,此为何意?”
“何意?宝华寺的老秃驴,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最不是个东西!你既然是他的徒弟,我焉有不抽你的道理?”林宇一步步走过来,杀机凌然,脸都气黑了。
他对宝华寺那群和尚,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那个智障老和尚,糟老头子坏滴很,总想着把晓晓拉回宝华寺,青灯古佛终其一生,忒不是东西!
廖元舟:“......”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不过他作为局外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清楚了。
“林......林仙师,且慢!”廖元舟见林宇走过来了,忙不迭抬手挡脸,“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你个鬼!”林宇上来就是一脚,姿态犹如中二少年发泄不满,透着满满的怨气。但就是这么滑稽而幼稚的一脚,却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使得化境天师廖元舟的胸膛都凹陷了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廖元舟痛苦的哀嚎,脸颊青筋暴起,怒吼道,“林子轩!你太嚣张了!老夫代表天下人与你谈,你伤我,便是在伤天下人!纵然你是华夏天骄、五星屠夫,又如何敢阻挡历史潮流,同天下人为敌!”
“渣滓,你算什么东西!焉敢与本尊论天下!”林宇冷声说道,一脚踩在廖元舟的脸上,还忍不住用力碾了碾。
哪怕廖元舟修为高深,终不过是肉体凡胎,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化作了尖锐的哀鸣,方圆数个街区都清晰可闻。
这般场面,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是一位巅峰半神在教训一位化境天师,反而更像是街头小混混的斗殴。以至于唐文洲同何久祥彼此对视,冷汗如瀑,忙不迭的凑过来从旁相劝:
“林先生,消消火消消火,气大伤身呐......”
“林先生,别打了,莫失仪态啊......”
就连俏生生站在大会议室里的洛晓晓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咧着小嘴,额头升起了三条黑线:
这家伙,对我师父还真是怨愤满满......
而聚集在林氏集团四周的闹事者,看到廖元舟被打得这么惨,凄声嚎叫不止,登时就被吓得战战兢兢,踉踉跄跄的四散往后退。
这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小子,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
都......都给打破相了......
“救......救命啊!救命啊!”廖元舟止不住的惨叫着,浑身血肉模糊,再也不顾化境天师的颜面了。他隐隐预感到了不妙,虽说华夏天骄没有直接取他性命,但任由对方这么打下去,早晚得把他活活打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骤然听得有人高颂佛号,旋即从旁边的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位戴着斗笠的男子,双手合十道,“林施主,还请慈悲为怀,适时收手吧。”
场面为之一静,全场视线齐齐聚焦了过去。
林宇也停了手,慢慢旋过身,眯起眼打量着来人,低低冷笑:“小秃驴,偷偷摸摸藏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阿弥陀佛,师父他老人家曾言,林施主歹毒的很,屡屡刻意坏我佛心,诱我犯嗔戒,毁我修行。”男子缓缓取下斗篷,露出一张颇显英俊的脸,竟然是个身穿青衣的和尚,低垂着眉眼,“然而贫僧修行日久,心性大定,早已今非昔比,只怕林施主要失望了......”
林宇慢悠悠抬起手,摸了摸下巴,笑道:“小秃驴,你就别装逼了,老秃驴不让你惹我,只因为你太弱,冲过来也是挨削。”
和尚:“......”
拳头攥紧了,脖颈的青筋也起来了,被气得有点儿喘......
过了那么一会儿,他方才深深吁一口气:“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气出病来无人替......”
廖元舟四仰八叉躺在那里,满身血淋淋,已经被打得没有人模样了。他慢腾腾抬起了一条骨折的胳膊,惨兮兮,有气无力的呻吟:“慧明师弟,救......救我......”
突兀出现在这里的青衣和尚,正是宝华寺住持智藏大师座下弟子,慧明。
洛晓晓亭亭立在楼上的大会议室窗口,眸子亮晶晶,冲着下面挥动玉手:“师兄!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么!”
慧明气质飘然出尘,也招了招手,偏过脸,显露出温和柔软的微笑:“慧真师妹,好久不......”
啪!
话音戛然而止,慧明踉跄数步,捂着脸颊那个血红的大巴掌印子,无辜的瞪大了眼睛:“林施主,因何虐打贫僧?”
就凭慧明的道行,虽说放在修真界足以笑傲群雄,堪称一代青年才俊。不过在林宇面前,却犹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力,甚至于......连挨揍都躲不开......
林宇很想说“因为你犯贱”,不过他顾忌着脸面,语重心长的道:“看你脚下,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本尊打你,是为了你好啊,慧明,你刚刚犯了杀戒。”
“啊?”慧明登时满面颓然,身体晃了晃,直挺挺跪倒在地,两眼直勾勾审视着脚下的土壤,“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罪过罪过!”
他那副懊悔自责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堂堂化境强者,仿佛下一瞬就能掉下眼泪来。
在场众人,皆是一阵无语。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林子轩是因为洛家大千金才削你。这和尚,莫不是个傻子?人家说啥你信啥,为了一只小蚂蚁,至于么?
廖元舟本来就重伤在身,见到这一幕恨不能当场背过气去。宝华寺那帮和尚多半皆是如此,天性迂腐不堪。为了一只小蚂蚁都懊恼挫败,老子都他妈快被人打死了,你倒是救一救啊救一救!
“师......师弟......”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往前爬了一段距离,呼呼喘息,“蚂蚁......蚂蚁死了,师兄还活着,你不能......不能见死不救啊......”
站在楼上的洛晓晓满脸懵,眸底泛着愠恼:“这家伙,又仗势欺人了,他凭什么对慧明师兄动手!”
“吃醋了嘛。”苏婉捂嘴偷笑,语气有点儿酸溜溜,“他回来这么久了,你毫无表示。反而是那小和尚来了,却要笑脸相迎。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心里早就打翻醋坛子了......”
这番话若是被林宇听了去,八成得气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是左右的几位姑娘家听了,却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深表同意......
“哼,花心的臭男人!他又带了两个女人回来,还有脸埋怨我的不是?”洛晓晓忿忿的咕哝,小嘴都撅起来了。
慧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口诵佛经。在他怀着满心内疚懊悔之情为小蚂蚁超度的时候,林宇又踹了廖元舟几脚,将其打得骨断筋折、当场昏厥过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明超度完毕,心满意足,蓦地一抬头,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见得廖元舟早已昏死不知,而林宇却扔在动手殴打,姿态之嚣张,如同街头混混,惊得周遭其他人战战发慌,哪里有一代巅峰半神的度量?
“你你你!你这是作甚!”慧明抬手指着林宇,浑身都在打哆嗦,“如......如此睚眦必报,哪里还有一代高手风范?林施主,你就不觉得惭愧么?”
林宇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手。
其实他也有个底,廖元舟不过一介鼠狗之辈,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宝华寺的老和尚来讲,都完全入不得眼,生死皆无所谓。
但廖元舟毕竟曾在宝华寺修行过,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天下人看来,他就算是宝华寺的人了。恰逢洛晓晓也拜在宝华寺门下,落难那几年承蒙老和尚照拂,这个人情林宇不得不还......
不放吧,情面过不去。放过吧,又着实不甘心。思前想后,也只好打一顿了,谁料这廖元舟一点儿也不经打,压根儿没出力,三拳两脚就半死不活了......
慧明从地上站了起来,恭声道:“林施主,廖元舟打着宝华寺的名义,在外招摇,甚是可恶。师父此番命我下山,将其带回寺里惩戒,还请您能将其交由我来处理。请林施主放心,宝华寺致力于维护江南稳定、苍生太平,对廖元舟的挑拨行径,绝不姑息,势必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其实他早就来了,默默躲在暗中看热闹,只等局面控制不住了,才打算出手。万万没料到,林宇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赶回来,打乱了全盘计划。
慧明心思单纯,本来心眼儿没这么坏。不过宝华寺的老和尚却不简单,语重心长的谆谆告诫:
“你呀,就在一旁瞅着,只要没人伤你师妹,林家府的锅掀了都莫要管......那姓林的忒不是好鸟,老衲乐得瞧个热闹......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林宇杀鸡儆猴的目的初步达到,该出的气也出了,剩下一个被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廖元舟,杀与不杀也没什么太大要紧,索性便点了点头,送了宝华寺一个人情。
“也罢,既然如此,你就把人领回去好了。”他淡淡说道,语气中又沁着丝丝嘲弄,“不过话说话来,你们宝华寺教出的弟子,还真是不抗揍啊。本尊轻轻那么一碰,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慧明眼皮突突暴跳,想要发火却不敢,整个人已经出离愤怒边缘了。
轻轻一碰?你那左一嘴巴右一脚的,还叫做轻轻一碰?我滴佛祖啊,师父他老人家的评判一点儿不错,华夏天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儿,背地里黑坏黑坏的,真可怜师妹居然要嫁给这种家伙......
慧明铁青着脸,慢吞吞的走过去,扯起了廖元舟的一只胳膊拽起来:“恶徒,随我回山面见师父!”
紧接着,他就发现廖元舟活似一滩橡皮泥,浑身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登时铁青的脸颊又绿了。
林宇轻轻叹息,语气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慧明,回山对你师父讲,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廖元舟虽然作恶多端,但看在你们佛祖的面上,就不要下太重的手了......”
在他身后,唐文洲和何久祥彼此对视,两位天师强者的嘴角不约而同的抽搐起来了。
慧明:“......”
他一阵气血翻涌,再待下去,非要被林宇气吐血了不可。当即将廖元舟一甩,扔到了自己背上,拱手施礼道:“告辞!”
“不送!”林宇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旋即转身,冷眼扫过四面八方。
轰隆隆!
那些聚集于此的闹事者尽皆惊惶,瞬息如潮水般退向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