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江上的麻衣老者,林宇很早就注意到了。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了闲工夫加以理会。
他一眨不眨盯视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了低低的不屑冷笑:“这老东西...”
杨雪琪循着他视线所及的方向望过去,抿了抿小嘴,低低的提醒道:“林仙师,这位老人家也是一位天师人物,但性情倨傲的很,不大好说话。”
“哦、是么?”林宇偏过脸,打量着年轻姑娘那张吹弹可破的白嫩俏脸,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
杨雪琪有点儿受不了对方这种神态,不禁回想起当初在真武宗绝地的陨火烈焰中,两人赤身相对的那一幕,当即小脸涨了个通红,讷讷的往后挪了小半步:“我...我说错什么了...”
“喂!大坏蛋!”杨惜惜气鼓鼓冲上来,借题发挥,冲他不满的挥舞着粉拳,“警告你,不准调戏我堂姐哦!”
鬼知道这小丫头是真为杨雪琪着想,害怕她受欺负,还是惦记着自己锅里那块肉骨头。但不管怎么说,杨雪琪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反而更红了,含羞带媚的垂下了桃花美目。
“天师,呵呵,天师?”林宇微笑着摇了摇头,干净利落的开口道,“那是一位半神。”
这句言语可谓石破天惊,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全都惊愕的瞪圆了眼睛,满脸骇然之色。
半神!那岂不是一位先天境!
这场爆发于清江悬影桥的天师血案,原来从始至终都有华夏的半神强者围观!
在全场诸多修真者那一道道愕然的目光注视中,林宇裹着黑色大披风,慢慢悠悠的下了桥头堡,向着万里冰封的清江上去了。
无论是天师人物、还是内劲高手,彼此对望,都难掩惊疑担忧之色。
这位不请自来、身份神秘的半神强者,究竟意欲何为?至少从他之前的所言所行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位朋友啊...
这场雪下得很大,没多久就在地面积了半尺深。
在林宇的思维模式里,白雪、黑夜,这都是好东西,足以掩盖罪恶,藏匿血污。
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飘落而下,伴随着长长的一串脚印,他缓步下了堤岸,踏足在厚厚的冰层之上。
林宇先前挥袖瀚海破冰封,用一条水龙凝成的冰锥刺穿了秋目村等天师强者的身体。此际清江已再度冰封,很多小鱼小虾也不幸被冻结在了雪花覆盖下的寒冰中,形如琥珀。
渺小的生命,终究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唯有在强者不经心的意念之间,随波逐流,甚至死亡。
麻衣老者盘膝坐在冰面上,手中挽着那条完全由灵力凝成的钓线。他眼睛眨也不眨,神色动也不动,落雪在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形如雕塑。
随着长长的一串脚印延伸,林宇缓缓走近了,蓦地停下脚步。他微眯起了双目,盯着那根细如发丝的晶莹钓线,冷声问:“从何而来?”
钓线微微颤动,在寒冽的水面荡起了细小的涟漪。麻衣老者并不抬眼,嗓音有些嘶哑:“白头山。”
“关东的白头山?”林宇并没有表露出丝毫意外,仿佛早就对此了然于心,“你是周太炎,天榜挂名的强者。”
麻衣老者这才显露出了一抹笑:“呵呵,天榜倒数,不值一提。老夫对那些洋鬼子研究出来的东西,更是了无兴趣。”
m国兰德公司制定的神秘天榜,修真妖孽林子轩名列47位,倒数第一。白头道人周太炎名列46位,倒数第二。这两人,可谓一对难兄难弟。
只不过这两人又截然不同,不管怎么说林宇是以化境小成名登天榜,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哪怕倒数第一也足以自傲。但周太炎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先天境,名次排在末尾,可就相当难看了。
林宇很清楚,这老东西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看重。若不然,他今天就不会来。
这就好比期末考了倒数的学生,嚷嚷着“成绩不重要”“没有努力学”,但作为学生时代衡量胜负的粗暴标准,这些话也不过遮羞罢了。
几乎没有人,会真正的毫不在意。
林宇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背负起双手,围着那用来垂钓的冰窟窿,慢悠悠踱着步子。
“白头山,在华夏北方边境,紧靠高丽,为一座险关。”他淡漠的语调缓缓扬起,漆黑明亮的双瞳幽冷若深渊,“军部十三处处长钟若曦曾求过你,拦截东夷进犯之敌,但你还是把他们放进来了。”
道理再浅显不过,以周太炎这位半神强者的恐怖实力,只要愿意出手,东夷猎妖团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土鸡瓦狗,连边境的山头都迈不过去。
华夏并非无人,但华夏之人,没有抵抗!放任贼寇长驱直入,奸淫掳掠,纵横万里!
周太炎听了此话,不屑的低低冷笑:“凡俗生死,自有造化,与老夫何干?林子轩,你好歹也是成名的大人物,这样的道理不该不懂。”
“什么道理?”
周太炎振振有词道:“微不足道的蚂蚁死了,无论死在谁的手里,你会为蚂蚁而伤心么?”
林宇偏头打量他一番,淡淡的问:“倘若这些所谓的蚂蚁,是你的亲人、朋友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曾经是这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
“哈哈哈哈!幼稚!太幼稚了!”周太炎放声大笑,神情无比傲慢,“在修真者的世界里,种族、血缘,都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兄弟之仇,女人之恨,又能怎样?
修行到高处,蜕茧化蝶,超然物外,岂能同庸碌众生相提并论?林子轩,你如此年轻,却心智迂腐,无法超脱红尘俗世,真令老夫失望至极!成仙路漫漫,武道登峰,方才是我等的毕生追求啊!”
林宇倏而顿下脚步,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凉...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问出了一句话:“既然与你无关,今日来此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