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昌:“据院子里的侍卫说,蒋寺夜里和他们一起用过晚膳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她了。”
闻言,裴玄凌眸光微转,冷静且沉着地分析情况,“如今贡院四扇大门还封锁着,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那她肯定还在贡院内!”
于是,裴玄凌立刻下令,让亲卫分散在贡院各处,秘密找人。
他自个则带着黄得昌,还有两名亲卫,也在贡院里找人。
这个时候,考生们考试结束,众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大部分考生都已经歇下了。
只南边的一处院棚内,一名身穿玉色锦袍,长相颇为英俊的男子在号房点了蜡烛。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吉凶八卦图,男子时而抬头仰望星空,夜观天象。
时而掐指一算,高深莫测。
时而看着眼前的八卦图,面露哀伤......
末了,男子神色哀伤地叹了口气。
小妹打小就体弱,自小神婆就算出她红颜薄命。
来京前,他给小妹算了一卦,算出她已经不在世了。
只不过他总是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她仍在这个世上。
抱着这种想法,他这次又给小妹算了一次命。
然而,这次还是算出小妹已逝,想必她早就在东宫香消玉殒了。
就在男子一脸哀伤时,一名侍卫走到男子面前,“蒋重锦,有人找你。”
“谁找我?”蒋重锦诧异地抬头。
“那人就在院棚外的石桌旁等你,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侍卫收了银子,帮忙带话。
反正考试结束,贡院管理没那么严格了。
蒋重锦将信将疑的把八卦图收好,跟着侍卫到了院棚外的石桌。
“囔,就是那个侍卫找你。”侍卫把他带到后,就走远了。
蒋重锦抬脚走到石桌旁,警惕地问:“你是谁?”
“大哥哥,你且好好看看我是谁?”蒋诗诗抬头看向蒋重锦。
听见这声熟悉的“大哥哥”,蒋重锦仔细看了看侍卫的脸。
然后,他才发现眼前的侍卫颇为眼熟。
弯弯的柳眉,秀挺的鼻子,樱桃小口......
“小诗,是你?!”蒋重锦先是一喜,随即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心中一惊,瞳孔一震,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
因为...就在刚刚...他明明查出小诗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蒋诗诗看出蒋重锦眼里的惊恐,他记得书中的蒋重锦颇懂玄学,便大概猜到了什么。
于是,她故意学着原主的神态,责怪地问:“好久不见,大哥哥竟是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自家妹妹,我还是认得的。”蒋重锦指了指天,“只是天色太黑,加之你女扮男装,身形也大变了样,我便一时没认出来。”
眼前的女子,除了五官与小诗一样,身材却大不一样。
言行举止虽然有些相像,但似乎比原来的小诗更为活泼开朗些。
关键小诗以前瘦瘦弱弱,眼前的小诗却白白胖胖,不过身形倒是挺匀称的。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看起来却更像是换了个芯子?
“......”蒋诗诗责怪地看了蒋重锦一眼,“我是跟着太子一起来的贡院,只是贡院全是男人,我一个女人跟在他身边终究是不太方便,所以才扮作男侍卫。”
“这么晚了,你一人出来成吗?可有人陪你一起?”蒋重锦四处看了一眼,却没看到旁人。
“不要紧的,我给你送了点吃的,一会就回去了。”蒋诗诗打开石桌上的食盒,将食盒里的两碟菜端了出来。
“大哥哥,科举这几日你肯定没吃好,我便让厨房做了西湖醋鱼和油焖大虾,我记得你最是喜欢吃这两道菜了。”
蒋重锦:“......”听着妹妹温柔体贴的话,再看看桌上两道飘香的膳食,不由得心底一暖。
“我跟你说,京城也有西湖,这些鱼虾都是京城西湖里捞上来的。”蒋诗诗把装有白米饭的碗递给蒋重锦,“你快尝尝,否则凉了就不好吃了。”
蒋重锦接过饭碗,夹了鱼虾吃。
蒋诗诗盯着他看,“好吃吗?”
蒋重锦将嘴中食物咽下,点头应道:“是熟悉的味道,没想到在京城也能吃到如此地道的家乡菜。”
紧接着,趁着蒋重锦享用膳食,兄妹俩各自讲了近几年的事情。
蒋重锦说的都是家里的事,“对了,老二现今在武学院学武。”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即便蒋诗诗早就从书中得知了此事,仍一脸惊喜的恭维。
蒋重锦说完家里的事后,就问:“小诗,我记得你以前很瘦的,怎的现在胖了这些?”
“......”蒋诗诗咬了咬唇,黯然道:“都是我不懂事,过于追求以瘦为美,刻意节食,结果去年冬天患上了厌食症,不仅瘦骨嶙峋,最后差点没了命。”
“幸好小姨在宫中关照我,我才侥幸活了过来,自那以后,我便不管那些了,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蒋重锦听了直点头,并一脸赞同地说:“那是自然。”
同时,他在想,之前是不是他多虑了?
眼前的人不但和小诗长得一样,还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菜,不是妹妹又是谁?
小诗惦记着他在贡院吃不好,晚上特意给他送来饭菜,他却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个芯子,这让他心中有愧。
想必小诗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是他算岔了。
刚才听小诗说了,她在去年冬天差点没了性命。
而他曾给小诗算过命,算出小诗就是在去年冬天会有一场生死劫。
估计姨母就是小诗的贵人,助小诗躲过一劫,重获新生!
蒋重锦这几日确实没吃好,加之食物又做的好吃,关键还是小诗送来的,他没舍得浪费,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他吃完,兄妹俩也聊得差不多了,蒋诗诗就把碗筷收进食盒。
“大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也回院棚好好歇息吧。”
蒋重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蒋诗诗。
蒋诗诗没接,只是看着荷包问:“这是什么?”
蒋重锦把荷包递得更近了,“这里头是五百两银票,你拿去花!”
蒋诗诗:“这么多?哪来的?”
原主的爹年俸才六十两银子,蒋重锦出手就五百两,这对于蒋家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原主那个偏心的爹,一颗心都扑在续弦夫人一家子身上,才不会给大儿子多少银子的。
蒋重锦:“你放心好了,这银子来路正,里面有爹给我进京赶考的银子,还有朝廷给我们这些举人的补贴,再就是娘去世后留下了几处庄子、铺子,每年没少进银子。”
“既是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我就更不能要了。”蒋诗诗没接。
“而且,京城花销大,你后头兴许还要参加殿试呢,之后若是考取功名,在京中为官,你还得在京中置办宅子,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蒋重锦:“我听说宫里头花销比外头要贵上几十上百倍,这银子你还是收着吧。”
说话时,他拉过蒋诗诗的手,准备把荷包塞到蒋诗诗手里。
蒋诗诗一把躲开,也从袖袋里拿了个湖蓝色荷包出来。
“大哥哥,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儿来这,除了给你送吃的,还给你准备了一千两银票。”
“我跟你说,我在宫里头有银子花,你这银票我不能收,你还是收下我的银票吧......”
蒋重锦:“那不成,我一个做哥哥的,哪能要妹妹的钱......”
于是乎,兄妹俩为了体恤对方,在石桌旁互相推搡起来。
只不过,蒋重锦到底是个男人,在这方面没女人抹得开脸面。
蒋诗诗拉着蒋重锦的袖子,趁机把荷包塞进了蒋重锦的袖袋。
蒋重锦想把荷包还回去,又碍于妹妹是女子,终究男女有别,不好搂搂抱抱。
他只好把荷包往地上一仍,“我是不会要这个银票的,否则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
最后,兄妹俩谁都不肯收对方的银票,一个比一个态度坚决,双方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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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看,那树下的石桌有个侍卫,是不是蒋寺啊?”不远处的黄得昌指着一个方向,“她边上似乎还有个男的,长得和蒋寺还挺像的......”
“奴才想起来了,蒋寺不一直说想和她哥见面来着,之前她怕影响她哥考试,如今考试结束,兄妹俩这才得以相见吧......”
这个蒋美人,出来见她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害得殿下担心,大晚上带着他们找遍了贡院。
殿下累了一天,本来都要歇息的。
结果找了蒋寺大半个时辰,这不是耽误事么?
“......”裴玄凌看着不远处的兄妹俩,“既然人找到了,你留几个人看着点,孤回院子歇息了。”
黄得昌:“是。”
吩咐完奴才,裴玄凌转身就往回走。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贡院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下一刻,一名侍卫就朝他疾奔而来。
那侍卫跑到太子跟前,喘着粗气说:“殿...殿下...不...不好了...贡院...东南方向走...走水了......”
裴玄凌:“......”东南方向,不就是他的院子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