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灯柔和的光华筛落在桥面上,临近深秋,扶手处细心的被包裹上一层青色绒面。
远远看去,有磷磷光华从绒身上散出,隔着远处星火,拎着曳地黑裙,踩着十公分的高跟,封蜜循着木板桥那头走去。
却忘记,那水晶尖跟踩在木板上,音色很是清晰。
封蜜待反应过来时,桥那头的细细碎语声已然顿止。
接着,一道窈窕的酒红色身影从那密密竹影中踱步而出,凤眸处锐利的视线在扫向封蜜的这一刻,却是掠过一抹愕然。
接着,两道异口同声的话语跟着响起。
“蜜蜜,你怎么在这里?”
“丽姐,怎么是你?”
竹影深深里,那身着酒红色长裙,腰间处绣着重工蕾丝,将一头酒红色卷发轻挽于脑后的人,恰是谈丽姿。
依然保持着手拎裙摆的姿势,封蜜尴尬的撩了撩鬓旁的发丝,“朋友应邀参加,我就帮忙来当女伴了。”
“原来如此。”谈丽姿了然,却没有多加询问,甚至于她的面部依然有些紧绷,很显然,封蜜的出现并不是时候。
“……”封蜜也很尴尬,她撞见的居然是谈丽姿事,那,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她后面飘。
“出来吧!”红唇微启,谈丽姿说道。
片刻后,那竹影后出来一个黑西装理着寸头的男人,只见他躬身走到谈丽姿身后,甚至于连眼神都没有往封蜜身上飘。
“刚才吩咐你的事情,都记住了!”
闻声,那男人顿了下,有些犹豫。
“放心吧,这位小姐并不是外人!”谈丽姿解释。
封蜜却依然有些尴尬,甚至于手足无措。
她知道谈丽姿并不是普通商人,一个女人能够在b市立足且无人敢来泡沫酒吧闹事,必定有她的身后之人,她的手里也不会干净,而且有时候往往,一个女人想爬得更高,那么她付出的代价,无可估计。
“是,明白!”男人应下。
接着,当着封蜜的面,谈丽姿又细细与那人嘱咐了一些事宜,偶尔闪过几个字眼,都能让封蜜心惊肉跳。
譬如最后,谈丽姿居然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并且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必要的时候,给我做掉他!”
男人退下,这幕竹影深处,只剩下封蜜与谈丽姿两人。
“抱歉,让你听见这些!”
将发丝勾至耳后,谈丽姿的面上再度恢复笑容,看向封蜜,她忽而说道:“陪我走走如何?”
心里一片乱如麻,封蜜最后依然点了点头。
后花园里,晚风轻拂,片片星光萦绕在头顶上空,藏入那深邃的夜幕里。
踩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耳边的叶声沙沙,封蜜犹豫了半响,依然没有将疑惑询问出口。
“蜜蜜?”一段路,走至长半,谈丽姿突然顿下脚步。
“嗯?”停下脚步,封蜜看向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红唇渐启,她艳丽的面孔上有些恍惚,那语声更飘。
“……”封蜜忍不住蹙眉。
是的,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她终于知道了。
似乎从刚才起,她就发现,明明谈丽姿就站在她的身侧,却仿若与她隔断了一条天涯,她身上冷漠的气息那样浓,明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更何况,封蜜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要让她听见那些?
“若是哪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请你原谅我,相信这一切并非我所愿。但凡我有第二条路,我都不会伤害你……”
那声音渐至最后,越发低沉如呢喃。
晚间的风声沙沙,将谈丽姿最后说的那句话收走。
封蜜禁不住蹙眉,努力竖起耳朵,“丽姐,你说什么?”
“蜜蜜——”
正当她准备询问清楚时,有呼喊声,从长径那头呼来。
是,徐子卿!
封蜜这才恍惚想起她将徐子卿的话给当成耳旁风了,顿时扬长了声音,冲着那头挥挥手,“我在这里!”
“既然你有朋友,我就先走了!”谈丽姿淡淡说道,似乎适才的那人并不是她。
“丽姐——”封蜜下意识的挽留。
“你个臭丫头,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在原地等我!”
不消片刻,徐子卿已然气哄哄的追了上来,见到封蜜,就是连珠带炮的一顿骂。
“你知不知道,我在宴会厅里没见到你,到处找你,结果你倒好,居然跑到后花园了!”
“你说,你咋能那么随意呢?你不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么?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你家那位交代!?”
有错在先,封蜜不敢反驳,只能垂下眉眼躬首做歉意状,“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不就是碰上一朋友,多聊了几句把您老给忘记了!”
眼见徐子卿越骂越上火,那手指头几乎快点到自己的鼻尖,口水唾沫飞溅三尺,封蜜嫌恶的后退了两步,忍不住抱怨,“行了徐大导演,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别骂了!”
越跟徐子卿相处越深,越能明白这简直是个事儿妈,性格与那风流倜傥的样貌简直背道而驰。
“……”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徐子卿见封蜜如此嫌弃他,蠕动着嘴唇半天,终于恨恨收回手去。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次就算了,看有下次!”
“对了,你说的那个朋友呢?”
被徐子卿一提醒,封蜜才记起谈丽姿,左后张望了下,没见到谈丽姿的身影,扁下嘴巴,封蜜吐槽,“都怪你,你的大嗓门将人家给逼走了!”
“……”没等来徐子卿的应答,封蜜倍觉奇怪,侧眸,才发觉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脸上的神情错综复杂。
“你在看什么呢?”顺着徐子卿的目光而去,封蜜的呼吸禁不住一紧。
那青石板路,幽径深处,那一抹酒红色的身影行进在小道上,窈窕的身姿款款步远,有灯华落在她艳丽后背,如诗一般宁静的夜里,那一抹身影,似是这深沉夜里的娉婷妖娆。
眸光恍惚了下,嫩唇阖动着,终是没有开口。
这似是她头一次见到这般的谈丽姿,明是那般艳丽的身影,却生生的生出了几分抑郁。
“予诺……”有轻声喃语,从身侧飘起。
徐子卿贴放在腿侧的手掌缩了又缩,他的眸落在那远处身影上,风流的眸光里淌过深沉的哀伤,那音色,更是夹杂着无穷痛楚。
予诺?眸里闪过疑惑,封蜜看他,他在喊谁?
“徐子卿?”不安的喊着身侧人的名字,封蜜颤颤。
凝着不远处,徐子卿脸上的表情格外复杂,似是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像是灵魂出窍。
“徐子卿!”见他状况不对,封蜜用力的推了他一下。
这一下,总算让徐子卿清醒过来。
眼见幽径深处的人影消失,徐子卿才敛下眉眼,看向封蜜。
“抱歉,我让你担心了,只不过刚才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见到了一个熟人。”
“可是,我清楚,那不过就是我的幻觉,那人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深黑的夜色里,白色宝马奔驰在一望无垠的高速公路上。
有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端坐在副驾驶座上,封蜜惴惴不安的看向驾驶座上的徐子卿。
他的状态真的很不对,适才回到宴会厅里,都始终是心不在焉。
若不是因为封蜜不会开车,她真不放心坐上徐子卿的车子。
“你,你还好吧?”拉住安全带,封蜜小心翼翼探向他的神色。
他的大手抓着方向盘,眼眸焦距在前方挡风玻璃上,褪去一贯的风流神色,改而却是一副严肃到有些恍惚的面孔。
“……嗯!”一个低低的字从喉间应出,徐子卿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封蜜,“有事?”
大哥,有事的是你好不好?封蜜在内心抓狂咆哮。
“没——”司机最大,封蜜还没胆去触怒他的眉头。
“……”车里再度恢复寂静,封蜜快被这气氛给压到窒息,禁不住点了一首歌。
顿时,那愉悦而空灵的歌声响起,车厢里都充斥着这股歌声。
是一首,王菲的《蝴蝶》。
“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当年,王菲的这首《蝴蝶》被收录在她的专辑里,由林夕谱词而写,作为对过去感情的告别。
蝴蝶没有红,就像是那段被沉沉淹没的爱情,终将埋入尘土,无人知晓因果。
那倔强而充满灵气的歌声里,满是坚强与笑容,却没有谁看清那笑容底下的泪水,正如,歌词所唱。
“换掉!”忽然,一句低沉的话语从边上响起。
“呃……”封蜜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些什么,顿时手足无措的去调下一首歌,却是片刻之后,车身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然后,世界紧跟着顿止。
车窗玻璃外掩映着外面的灯芒,极为耀眼。
驾驶座上,徐子卿在车里找寻一番,终于寻出一只打火机跟香烟。
抖抖擞擞的取出烟盒里的一只烟,打火机噌亮的光芒亮起,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徐子卿的胸膛依然在不断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