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的浓情蜜意瞬间被这一插曲给打散,封华年抬眸望过来,面上挂着一丝不悦,甚至连本就严肃的国字脸上,也是嘴唇紧抿。
很明显,他认为她是故意的。
陆敏秋看着气氛变得沉滞,顿时起来劝道:“吃菜吃菜,来,华年,这个是你最爱吃的。”陆敏秋不敢提封蜜,怕封华年发火,他发起火来,几乎所有人都怕他。
“嗯,”封华年应了一声,目光却不曾从封蜜身上移开,那充满火药味的一眼,浓浓的警告之色隐藏在里头。
封华年可以是一个慈父,却也可以是一个严父,因为对白书瑶的愧疚,所以他对封蜜疼爱多一些。但是这种疼爱不包括封蜜挑衅陆敏秋。
封蜜没有抬眸,只垂头看着桌面,眼睛也不知盯在了哪一角处,只是唇角处掠过一丝嘲讽,很浅很浅。
很快,佣人就将新的筷子送了过来,封蜜接过筷子,只安静的夹菜吃饭,压根没有看那边一眼。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的反应便冷漠的有些不同寻常。
有一丝酸酸的气息在空气中流淌,封蜜吸了吸鼻子的这会,兰姨已经将一只汤蛊端了过来。
那只汤蛊很特别,上方嗅着极为古朴的纹路,既像是龙的纹身,也像是凤凰的图案,盖子的纯金色,上方居然是一个八卦图图案。
看得出来,汤蛊有些年头了,因为那瓷器不像是现代烧灼的瓷器,而比较像是早期的官窑,纹路不是太过平整,甚至有些粗燥。
看着兰嫂端着那只汤蛊渐渐走近,封蜜捏着筷子的手也跟着根根抽紧,甚至于她的瞳孔也是狠狠一缩。
战战兢兢的将汤蛊放置到餐桌上,陆敏秋的身边,兰嫂不敢去看对面封蜜的脸色,甚至于连面孔都不敢抬起来,“夫人……您要的酸梅汤……”颤抖着将一句整话说完,因为紧张,兰嫂的贴放在腹部的手跟着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
掀开盖子,酸梅汤酸溜溜的气息跟着跑了出来,空气中皆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含着冷冽的冰镇气息。
b市的天气已经到了炎夏,一到白天的温度更是直接跑向了37度,身为一个孕妇当然更怕热,所以陆敏秋在尝过酸梅汤后,这几天都要求兰嫂为她煮,然后放置到冰箱里去,再到用餐的时候拿出来。
封家有一个悠闲茶庄,里面不仅有茶树还有果园,陆敏秋吃的这些酸梅,都是茶庄里出来的,不打任何农药药剂纯天然无公害,送到封家的水果都是最新鲜的。
而这些杨梅,都是陆敏秋自己去摘回来的。
“好酸,”陆敏秋如同小女孩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又将盖子盖上,“不过我喜欢!”
封华年早已见怪不怪,至从陆敏秋怀孕后,她便成为了封家照顾的主体,她想要吃什么都恨不能送到她的面前,更不用说这酸梅汤了。
看着身旁躬身而站的兰嫂,陆敏秋亲切的上前握住兰嫂的手,“兰嫂,谢谢你,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至从我怀孕以来,你都很照顾我,以后也请你多照顾我!”
白书瑶嫁入封家的时候,兰嫂就已经在了。
第一任夫人自然印象深刻,况且白书瑶对于兰嫂就像对待亲人一样,兰嫂自然忠心耿耿。
陆敏秋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说的分外诚恳。
“哪里……夫人客气了!”兰嫂微弯下身姿去,面孔上却没有多大表情。
“……”兰嫂的疏离让陆敏秋叹了口气,却也不敢多加强求。
封家的佣人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一般都会在里面小厨房里吃饭。
所以正当陆敏秋想挥退兰嫂下去吃饭时,一个阴测测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了。
“这个汤蛊,是谁让拿出来的!?”
闻声,陆敏秋抬眸看去——
餐桌对面,封蜜早已放下银筷,一张浓眉大眼的俏脸上,面目含霜,甚至于她黑白分明的瞳孔里爆射出寒冷的因子,直直的朝着陆敏秋这边射了过来。
那样令人心惊的眼神,让陆敏秋心下一虚,兰嫂更是瑟缩了下。
封华年停下筷子,虎目早已瞪了过来,“封蜜,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那样虎躯一震的声音,让餐桌上的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没有理会封华年的警告,她突然从餐桌上起身,起身的同时,身后的餐椅跌撞着倒了下去,连带着餐筷都跟着‘叮叮咚咚——’的滚下桌面。
她却毫不理会,一双冰眸直直的射向陆敏秋,里面夹杂着浓烈的恨意,“说!究竟是谁将这只汤蛊给拿出来的!?”
她怒声低吼,一个拳头也随之跟着砸在了餐桌上。
“嘭——”的一声响,餐桌上的碗碟跟着跌撞了一番,银筷从封华年的手上跌落,伴随着封华年怒气冲冲的声音,“既然不想好好吃饭,那就给我滚!”
伸手指着餐厅门口,封华年怒火高涨的盯着封蜜,眼睛里面早已充斥着血色。
陆敏秋早已吓的不会说话了,封蜜一向跟她不和,却从没有如此动怒过。
“我再问你一遍,这只汤蛊……到底是谁拿出来的!?”死死的盯着陆敏秋,对于封华年的咆哮声,封蜜尽数充耳不闻。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血红,盯着那只形状模样都不是完美的复古骨瓷,封蜜艰涩的咽了咽口水,拳头砸在桌面上的疼痛,远不如她此刻心中的痛。就像有一只猛虎在她的心中咆哮,忍不住冲开那栅栏而去。
“呃……是、是我,”张了张血色褪尽的唇瓣,陆敏秋回答的断断续续。她从不知道,她只是用了一下这只汤蛊,封蜜居然会这么生气。难道,这只汤蛊有什么故事吗?
“是你——”两个咬牙切齿的字体,从封蜜的口中崩了出来。她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一起,凝视着陆敏秋的眼神就如同在看她的杀母仇人。
那样血气盎然的眼神,让陆敏秋居然颤抖着不敢回出一句解释。
“对不起,小姐!”
“砰——”的一声,兰嫂突然双膝跪地,直直的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她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小姐,我也没有办法……当时夫人,夫人她一定说要这只汤蛊来盛酸梅汤,我拗不过她,况且老爷说了要事事顺着夫人,所以,所以我——”
吞吞吐吐的话语,算是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解释了。
别人不知道这只汤蛊的故事,兰嫂却是清楚的,所以适才她才那般战战兢兢,况且这只汤蛊对于封蜜的意义,是那么的不一般。
“呵……”一声低笑声从封蜜的喉咙里溢出,她的身上有阵阵寒气在往外散发,那微翘的唇瓣明明上扬着,笑意却远不达眼底,“陆敏秋,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动这只汤蛊!?”她的身量突然拔高,一阵阵威压不断的朝着陆敏秋而去。
“我……”
眼见着陆敏秋的脸色越来越白,似乎有仓皇欲坠的姿势,封华年突然从主座上起身,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够了!”
有些担忧的快步扶过陆敏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封华年怒视着对面那个气势张扬的女儿,太阳穴处不禁青筋乱蹦,“不过就是一只汤蛊而已,敏秋用了就用了,你有必要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话么!?”
“就算你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长辈,甚至现在她怀孕了,我封华年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处处跟长辈顶撞!你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话落,餐厅内一片死寂。
良久,只听有低低的笑声从封蜜唇边溢出,“呵,不过就是一只汤蛊、而已……”她呢喃着那最后两个字,似乎觉得颇为讽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渐渐的染出一抹苦涩的意味。
凝视着对面不断安慰怀里娇妻的所为父亲,封蜜张了张嘴,只觉得喉间哽塞的像是塞入了一团棉花,却还是想无力的辩白,“……那是母亲,那是母亲当年”
“那又如何!”
不等她说完,封华年已经怒极打断了她的话语,“即使那是你母亲的东西,可是现在她已经去了,敏秋用一下又如何!”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别忘了,敏秋也是你的母亲,你不要不分尊卑不懂大小!”
那只汤蛊,是白书瑶当年跟封华年热恋时,亲手做了送给封华年的。她一个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亲自做了这只汤蛊送给他。那里头的寓意,想必不会有人不懂。对于封蜜来说,这只汤蛊不仅是封华年跟白书瑶的定情信物,也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呵,”看着对陆敏秋关怀备至的封华年,封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邪火。
她绕过餐桌,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早已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然后伸手拿过那只汤蛊,掀开盖子,就在所有人惊愕的视线下,直接将里头的酸梅汤直接倒向了地面。
“哗啦啦——”冰镇的酸梅汤和着水声与酸甜的气息,一股脑儿的涌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