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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离南枝 > 离南枝 第86节
  第七十六章 归家
  许是提到了沈听澜,赵殊心绪不宁,匆匆离去,只留狄杨料理二人和离后事。
  狄杨做事妥帖,备了笔墨印泥。沈若筠之前拟过好些,此时一气呵成写作两份,署名按印后递给周沉。
  箭在弦上,周沉便是心下再不愿,也只能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只他动作极慢,教沈若筠十分心急。
  好不容易等周沉摁了指印,沈若筠忙拿了一份,小心地吹干墨迹,妥善收起,如释重负。
  “我已差人去汴京府说此事了,你们便不必再去报备了。”
  沈若筠福身,“多谢狄都知。”
  狄杨感慨,“当年行宫之事,还似在眼前……一转眼便已到如斯境地,真叫人唏嘘。”
  沈若筠笑答,“若真是心悦之人,自不会叫她担着闺誉受损风险,告诉旁人的,狄都知以为呢?”
  “这我便不知了。”
  沈若筠又谢他一次,也不看周沉是何神色,去找赵玉屏、赵多络了。
  赵玉屏激动地抱着她,“好阿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若筠点头,“可算是能回家了。”
  赵多络唇无血色,想抱她又收了手,沈若筠上去抱着她,许久才松开。
  两个人什么也未再说,却又好似说了许多。
  三人出了福宁殿,却见周沉正站在殿外。
  赵玉屏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
  沈若筠与赵玉屏道:“王妃还在璞绱馆,想必是等得着急了,烦你带多络去,将我带来的匣子拿给她。”
  赵多络推辞,“不好要的。”
  沈若筠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那里面是之前就备着要送你的及笄礼物与未来的添妆礼。”
  赵玉屏也道,“你便收着吧,她是诚心备着的。”
  赵多络有话想要与沈若筠说,又不好当着赵玉屏的面讲,支吾着不好言。
  沈若筠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不会为此怪你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赵多络眼眶红了,小声与她道:“阿筠,那年在行宫,他误将我当成你了……后来你们被赐婚,我就想告诉他的,只是……”
  沈若筠想起行宫事,终于明白赵多络与周沉是如何认识的。
  赵多络低头拭泪,“阿筠,对不起……”
  “别哭了,没什么。”沈若筠安慰道,“你也不必告诉他了,我们都和离了。”
  赵玉屏一直在打量周沉,问沈若筠,“他不会寻你麻烦吧?”
  “此处他不敢的。”
  赵玉屏点点头,与赵多络去璞绱馆了。
  等她们走了,沈若筠才回头问跟着自己的周沉:“你还有什么事么?”
  “原来……你进宫是图这个。”
  沈若筠抿了抿唇,“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万万想不到有一日为了与你和离,竟要费上这许多力气。”
  “连同窗好友也可以拿来算计,不愧是你。”
  “如果你肯与我和离,我也不至如此。”沈若筠道,“你觉得这是算计也好,旁的也罢,横竖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周沉蓦然听她提以后,更为烦闷,“你如愿了。”
  “何至于说得这般委屈,叫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沈若筠今日心情极好,与他掰扯:“其实在我长姊和亲时,你们周家便已经在考虑要如何处理我了,只是忌惮着官家罢了……上元那日,若我不跳下去,死在那人手上或被乱箭射杀,是不是你想到最好的办法?”
  周沉听她提上元,想到她决然跳下渠桥的一幕,哽声道,“阿筠,你是这样想我的?”
  “不若呢?”沈若筠退后两步,“我们已和离,嫁妆我会遣人去搬。菡毓照顾我许久,我会去周老夫人那里讨她的身契,带她回沈家。”
  周沉见她连丫鬟都舍不得,更显失落,“那时……我也照顾你许久。”
  沈若筠冷笑,“叫我作外室与那许多……便是你的照顾吗?”
  “叫你搬出去,是我怕你在后宅出事。”周沉无法将镯子一事说与她听,上前拉过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阿筠,我是喜欢你的,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么?”
  沈若筠抽出手,拿了帕子擦拭:“我知道你们男子有时候并非喜欢,才会对女子如此,你不必将自己的欲念上升至此。”
  “不是欲念……”周沉见她恶厌自己,苦笑道,“阿筠,如你之前在沈家所问,我是变心了。我知道你此时不信我,若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谁,我也不愿痴缠你。”
  “阿筠,你想和离,我就答应和离……只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沈若筠退后两步,“那若我说,我喜欢你,然后不许你与你家人联系,将你孤身关在我买的院子里,做我的玩物面首,你愿意么?”
  周沉听得一怔。
  沈若筠轻笑一声,转身便走,再不回头。
  若是喜欢,便可做这样的事,那喜欢本身,都显得廉价贬义。
  周沉想说他愿意,可又说不出口,等他回神,沈若筠已经离开了。
  赵玉屏已与濮王妃说了和离一事,濮王妃叹了叹,默许她送沈若筠回沈家去。
  路上,赵玉屏又问沈若筠,多络与周沉的事。
  “之前在行宫认得的。”沈若筠道,“此事都是周沉的错,你可别为此与她生了嫌隙。”
  “哪能怪她呢。”赵玉屏道,“我只是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别近一年,临到下马街,沈若筠看着熟悉的砖瓦,忍不住落泪。
  小时候觉得沈家门庭满汴京最为大气,可今日再等她下车,竟在门口瞧出几分斑驳破败,好似也没记忆里那般高挺。
  沈若筠抬头看了看门匾,又去敲门。
  沈豹开了门,一见是沈若筠,手上拿的家伙事,“啪”的一声掉地上了。
  “二小姐?”
  “是我。”沈若筠低头瞄一眼那笤帚,“是谁不要命了,敢来我沈家闹事吗?”
  沈豹顾不上说什么,大吼一声,震彻整个沈宅:“二小姐回来了!”
  林君听到动静,欣喜地跑了来:“二小姐?”
  “是我。”沈若筠吩咐林君,“我已与周二郎和离,你们准备一下,这几日去帮我把嫁妆搬回来。”
  “小姐放心便是。”林君应了,忍不住擦眼泪,“早园几个,每日都念着您,小姐快回院子去看看吧,保管叫她们惊喜。”
  沈若筠回了明玕院,推开院门,就见一只白鹅大摇大摆而来。沈若筠敛了裙子,蹲下身摸了摸鹅头。
  阿砚嘎嘎叫了两声。
  屋里的节青道:“阿砚怎叫了?今日喂过了么?”
  阿砚又连着嘎嘎叫了许多声,几个丫头听到动静不对,都从屋里出来,见是沈若筠站在院里,还以为是自己做梦。
  “小姐!”
  “是我。”
  见并非在做梦,早园欣喜落泪,“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苍筤平日不善言辞,此时也来问,“小姐,要不要跨个火盆?”
  “算了,过去的事便别提了。”沈若筠一一打量四人,“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早园将沈若筠走后的事讲给她听:“沈豹他们回来时,说小姐你坠了马,可是将我们吓死了,便立即去了周家,可周家不让进……”
  “后来安东来了,说你无事,教我们好好在沈家待着。”
  沈若筠嗯了声,“那齐婆婆是怎么回事?”
  “那时已过了许久,林君与我们说周家要与蒲家结亲,我们都十分气恼,此事教婆婆听到了,要去周家接你。”早园声音低了许多,“婆婆与周家的人起了争执,说他们不讲道理,哪有不让见人的,又见周家喜气洋洋,越想越担心……”
  “后来……”早园有些讲不下去,抹泪道,“他们越不叫见,婆婆就越急,疑心你已不在人世,一时悲愤去撞了周家的大门……”
  沈若筠沉默地听着,锥心泣血也不过如此,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哭了场。
  几个丫鬟轮番安慰她,“婆婆之前最牵挂的便是小姐,如今小姐好好的,不若去给婆婆拜祭一番,好叫她心安。”
  沈若筠净了面,去祠堂里拜祭了祖母,又单独给齐婆婆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婆婆……”沈若筠呜咽,“对不起……”
  “您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早园几个备了许多她平日爱吃的菜,将筷箸递给她,“小姐憔悴许多,要好好补补呢。”
  沈若筠嘱咐她们,“你们在院子里收拾间房间,我这段日子在沈家多受菡毓照顾,特别是失明那段时日,我打算把她接来沈家。”
  “小姐还失明了?”
  “现下已经好了。”
  入夜,她躺在自己幼年惯睡的床上。想到出嫁前,齐婆婆还要亲自给她掖被衾,忍不住又掉泪。
  搬嫁妆的事便叫林君亲自带人去了。横竖有嫁妆单子,沈若筠也不怕少什么,且当时周沉将她移出嘉懿院时,已经将她东西都收拾了,现下去搬也方便。
  沈若筠交代了几句嫁妆的事,又问他:“你从冀北回来了,陆蕴呢?他去哪儿了?”
  “陆总管原是帮着边陲百姓撤离的,因着百姓不肯离开故土,只能给他们发了兑银券,又带了易风去南边。”
  沈若筠点头,原来陆蕴是有事处理,故而未回。
  休息一日,沈若筠差人往周家递了帖子,等周老夫人回了贴,就要去一趟周家,取菡毓身契。
  早园与节青可了劲想替她装扮,搬出许多衣衫来,沈若筠见了哭笑不得,“我这是去见周老夫人,并不是与人相看。”
  节青道:“周二郎现有平妻,到时候一定会遇见的。”
  “也不是要与她比,”早园在一旁补充,“是不能叫她们觉得,小姐离了周家就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