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华宫这边花煜也静不下心来。
他被贞操笼折磨得够呛。
早前在冷宫,他缺吃少喝挨冻,身子虚弱,虽正值青壮年,说来羞惭,并无天天晨勃。
最近,整日进食补药、鱼肉炖汤,身子日渐丰润,就连眯个午觉那话儿都胀起,遭贞操笼箍得苦不堪言,倒不是眯个眼就做春梦,纯粹身子反应。
只是,那部位异动了,肯定起心思。情欢经历匮乏,横来竖去不过不久前俩景像,一是热水气氤氲温汤池边、一是他厢房里的床上……
红尘多难,非礼莫思。
适才回来得早,眯了会儿,又被胀疼醒,他起身沐发沐浴,到园子里风干头发。
乐华宫不大,西角几间厢房张春、李树、小五他们住着,先前他奇怪怎不常见他们到园子、花厅里,后来才知,除了皇上上朝、晚间批阅奏折时,他们能出来,能自主游荡的只有他。
石桌上放着几本折子,他犹豫许久,终还是伸手拿起翻开来看——寒窗苦读高中,做梦都想能写、递折子为黎民苍生谋福,至今没达成,看看别人写的也算圆个念想不是。杀头便杀头吧。
那应是一迭要打回去的折子,头一本是京都卫城府尹李江东所呈,说的却是卫城隔避小正县,瘟疫后期,颗粒无收,官府无能、迭加苛税,百姓怨声载道、民忿滔天……
这事儿,让他写来,大致也便如此,折子么,还能写出花儿来?
朱红御笔在迭加苛税、百姓怨声载道、民忿滔天下画了两道波线,批注:1、速报上苛税名堂;2、速报上一百句民怨、民忿;
是呐,皇上应知民怨、民忿是甚!是米糙了?盐贵了?而非只看个甚笼统滔天形容!抬头思忖间,假山前一身明黄宽袍负手踱步的不是皇上是谁?
赵殊负手绕着假山踱行,刘意又暗示她好些天没去秀宫、也没宣见张春、李树贵人。
右有无上皇、皇姐搞事,左有陈映这只笑面虎,功高欲盖主,她没甚心思为欢。
今儿,陈映搞了两件事,一是到较场点阅弓弩兵器,这事儿按理归兵部,左相甚少管这么细;
二是举荐状元林湘修订《男规》【男子训罚惩戒篇】,说是从官贵至民间,时有借训罚训戒之名,渲泄奇淫怪癖,将小侍训虐至残至死的事儿,礼部、翰林院合计让编撰林湘好好修订一番,仔细规范训罚惩戒行止,如用甚鞭子?打几下便不能再打了?
听着甚对!她没法不首肯;但她觉着内有乾坤。
废相,需早,但又急不来,得寻思个什么由头,先让陈映着了道、或离开京城,她好生布局。她踱着圈,思谋着……
看她双手负后、缓缓踱行,一时,花煜竟忘了放下折子、溜回厢房。
侧颜定、静、慧,她在想甚?
从冷宫跑来寻他的无主猫儿在她跟前躺下,沉沉思虑间,她轻步绕开。
他第一回,觉着她和先帝、无上皇并不一样?
和天下女人都不一样……
他突然想奉杯茶过去与她,说句甚体己话儿?陪她看少倾将至的漫天绮霞……
她倏地转头,他隔空描摹她的眼神来不及收回!
从不曾见的柔和,铺在昳丽俊眸、乃至整付眉眼五官间,素来的警惕消逝,微风吹起半湿青丝,拂过沉静俊好、如画浓颜,将柔和沉静又化深两分……
她想起他说慕人间朝露夕霞甚?又想,此时分走过去,在石桌前坐下问询,他应肯说出从前一应曲折怨情?
猫弓起身子,轻叫了一声,惊醒了他,惊醒短暂的对视。
他惊出一声冷汗。警惕重新回到他身上,欲起身行礼。
赵殊伸手示意免礼,嘴角勾出个幽笑,扫看向他还拿着折子的手;一时间折子如火燎火烫,他急急放下。
外面闹轰轰,几个宫卫抬着什么东西进来,预感不太好,他抻长脖子看……
刘意过来禀报:小刑架送过来了;再次暗示是否让秀侍过来?甚至朝石桌方向努了努嘴。
赵殊才记起,下午陈映说让林湘修订《男规》》【男子训罚惩戒篇】时,提到名目繁多的训戒器具,她随口说乐华宫小器具不少,缺个小刑架,陈映便说着人送个过来。
刑架抬进来时,她转头看向花煜,他扫了那玩意儿一眼,低头垂眸,双手放在石桌上,十指用力互绞。
那身柔和、沉静已然不见,只剩无边捞都捞不起来的颓郁……
见她看向花煜,刘意说起今儿翰林院大人们都到偏院看林湘大人鞭罚流犯,花侍郎吓得差点晕过去,早早回来……
她自是知道花煜为甚被吓晕,他大腿内侧、后背皆是陈年鞭罚伤!
她再次转头,看向花煜;
他正看着刑架,彻底打消觉着她和先帝、无上皇不一样的念想!便也寻思出来,早膳故意的补肾汤,适才她没大喝他【放肆】、竟偷看奏折、打入大牢,但那个幽笑却更瘆人,由着他看、知更多、由着他自主游荡,意味他也就别想出去了!此处便是他的大牢!
觉察她的注视,他略转向她,眸潭幽深无光,微风吹起半湿青丝,拂过俊好如画浓颜,将颓郁落漠又化深两分……
——许久后,她仍记得这天,她和他,两个无意间的【对视】。可惜此时,她尚读不出个中关于暗暗萌生的欢喜、爱的柔情与绝望。
此时,她惊、渐而愠!朕还没怎么你呢,摆什么悲衰样!她倒真要训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