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自安见状示意常平,常平点头,向卢大虎走过去。
“卢老爷。”
卢大虎看过来:“你是?”
常平指指教室,说道:“我们家小公子也在里面,所以我们家爷想让您配合一下,帮着把里面的贼人引到窗边,他会寻机将人击毙的。”
卢大虎看向郁自安,挑眉:“有把握?”
这说的是枪法,若没有足够的本事,贸然开枪,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郁自安微微点头:“自然。”
他儿子也在里面,自然不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卢大虎看了一眼四周,他老了,手法不行,刘四更擅打斗,枪法就差了一些,其他的手下更不行,眼下似乎只能相信这个年轻男人了,毕竟对方的儿子也在里面,他应是不会置自家孩子性命于不顾。
于是双方默然达成一致,卢大虎冲里面喊道:“这都好说,你说的让我老头子给你跪下磕头,没问题,只要保证我孙子安然无恙,这个头,我卢大虎磕了又如何?”
说着,他示意卢府的管家跪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卢家的管家也六十来岁了,身量跟卢大虎差不多,穿的也是一身好料子,如果没见过卢大虎的人,一时间很难分辨出两人。
“李先生,您看好了,我卢大虎这就给您磕头了”。卢大虎一边说着,一边在侧面注意着窗户边的动静。
果然,李石群从角落里走出来了,仇人卑躬屈膝匍匐在他面前的场面,他怎么可能错过呢,看过了这般场面,他才能安心去见父母和奶奶,才好告诉他们一声,他给他们报仇了。
不过李石群确实没见过卢大虎真人,只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再说隔着一层玻璃,要仔细看也看不太清,何况跪着的那人低着身子。
几乎是一瞬间,李石群刚在窗户边缘处出现,郁自安的子弹便精准地穿过玻璃,直直打在他拿着火机的右手腕上,接着是第二声,穿过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很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是砰砰几声,门锁应声而落,郁自安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嘟嘟正缩在角落捂着耳朵掉眼泪,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他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肥嫩的小身子已经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后知后觉地,他这才发现抱着他的,是他那个没良心的父皇。
为什么说没良心呢,因为他哭得这么卖力,这么委屈,父皇后来竟然不哄着他了。
于是脑子抽了一般,他直接脱口质问:“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了?”
郁自安心里一紧,像是被人揉捏了一把,他还沉浸在对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里,毕竟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崽子,结果这小子一句话就破坏了气氛。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般恶心人的话,什么心肝宝贝?他堂堂大楚皇帝,如何会说这般唧唧歪歪的话?还有,嘟嘟一介皇子,怎么能成日把心肝宝贝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于是捏着儿子的胖脸转过来:“嘟嘟,你刚刚说什么?”
嘟嘟立马怂了,这孩子很识时务了,于是眼泪一擦,笑了,还用自己哭得湿湿黏黏的脸贴着郁自安:“父皇,我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啊,我很想你呢,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呀。”
郁自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儿子,只能托了托他肥嫩的小屁股,摸摸他的后背,确实这孩子刚刚哭得还蛮辛苦的,让他娇气一下下吧。
旁边常平不忍直视,主子啊,六皇子还是以前撒娇卖痴的老一套,您怎么就吃这套呢。
地上的李石群还没死,他双手被枪打中了,接着常平跟在郁自安后面进来把他绑了起来,他嘴里喘着粗气,恨恨地咒骂着,恨自己棋差一招,没要了卢家小崽子的狗命。
跟在后面冲进来的所有家长都找到自家孩子抱起来安慰,还有抱头痛哭的,卢大虎也不例外,踉跄着步子跑进来,在地上看到自己蜷成一团的孙子,他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书文,书文你怎么样?”连忙抱起自家孙子,他看见孙子脖间一圈红肿的勒痕,还有肚子上的一块青肿,顾不上别的,赶紧吩咐着去医院。
而在地上叫嚣的李石群则交给刘四处理。
刘四想把人带回帮里好好折磨,泄一泄心里的火气,可刚走到李石群身边,就被常平拦住了去路。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刘四后退一步,眼神有些许不快,虽然刚才多亏了对方的人小公子才得以救出,可这并不代表对方能干涉他的行动。
常平笑得温和,狠踢了地上的李石群一脚,看向刘四:“您别见怪,实在是这人太可恨了些,险些害得我们家小公子伤了性命,如今家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好生带回去教训一番,好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四这才有了笑意,看来对方跟自己这边的意思一样,可是今天让他把人带走,万一虎爷问起来,算了,想必虎爷不会计较这么多,毕竟对方今天帮了大忙,人家家里的孩子也是受了他们连累,该让人家出出气的。
于是他让开路,常平示意两个手下把人抬走,巡警那里他去打点了一下,于是这人饶了一圈,最终被抬进了郁家的宅子。
郁自安早就抱着儿子回去了,幼稚园里还乱着,因为不到放学时间,还有好些家长没得到消息,所以老师们三三两两安慰着那些家长没来的孩子,嘟嘟在自家父皇怀里喘着粗气,嚷嚷着自己渴了。
可不得渴了嘛?小嗓子拉着嚎了那么久,索性家里跟幼稚园就隔了几间院子,走几步路就到了。
出幼稚园的时候,园长看见了这对父子,知道刚才多亏了嘟嘟爸爸,这些孩子才得救的,于是也没拦着,就让父子俩出去了。
郁自安抱着孩子走回家里,让伺候的下人倒了一杯温水送上来,嘟嘟窝着身子在沙发上咕咚咕咚喝水,喝完了厚脸皮地把自己塞进郁自安怀里。
郁自安本身就火气大,前几日已经立夏,天气热得直逼夏日,刚才抱着儿子走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黏黏的,现在儿子又死皮赖脸黏上来,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胖团子,可想而知有多不好受了。
“你起开一点,自己坐。”
嘟嘟脸皮可厚了,他偏不,刚见面不久,这会儿可稀罕自家父皇了,于是凑上去唧唧歪歪,拉着郁自安的手摸一摸,又站起来亲亲他的脸,嘴上一点都不害臊:“父皇,我是不是很勇敢,很可爱?”
郁自安挑起眉头,你勇敢,勇敢的用哭声让我找到你了,嗯,这倒真是不错呢。
“既然你很勇敢,那怎么还哭得那么大声啊?”
嘟嘟撇嘴,想办法自己给自己捧场,“嗯,父皇,你不要小看我,勇敢和哭是没有关系的,我当时只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哭了之后就好很多了,哭也是很不容易,很累人的,其实你应该心疼我一下的,毕竟我是你的孩子,亲生的。”
郁自安看他,心想如果不是亲生的,我大概接受不了这样性格的儿子。
见父皇没有反应,嘟嘟又指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卖惨:“你都不心疼我吗?妈妈看见一定会安慰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见鬼
沐苏城按着往常的时间来接外甥放学时, 只见幼稚园门口围着一堆人,乱糟糟的,他走近一看, 发现很多家长和孩子眼眶红红的,有几个孩子还紧紧箍住父母的脖子不停地掉眼泪,他不明所以,连忙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怀里抱着自家闺女,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转身看向沐苏城:“你也是来接孩子的吧, 诶哟可了不得了,园里刚刚有个歹徒劫持了一整个班的孩子, 身上还绑着炸药包,吓死人了, 多亏有个孩子的爸爸用枪打伤了歹徒,孩子们才被救出来。”
其他围着的家长们也纷纷你三言我两语地说起刚才的事情,显然对先前发生的劫持心有余悸,毕竟园子里的孩子,个个都是自己家里的宝贝疙瘩。
沐苏城从家长们的讨论中得知事情原委, 他顿时脸色大变,抓着旁边矮胖男人的袖子急忙追问:“有孩子受伤吗?”
男人摇头:“应该没有吧, 哦,倒是听说巨龙帮虎爷的小孙子似乎受了伤, 其他孩子应该没事。”
沐苏城不知道什么巨龙帮, 更不知道虎爷是谁,他只着急自己外甥怎么样了。
于是顾不上跟其他人说话, 他疾步冲进教室, 里面还有七八个孩子的家长没来, 老师正逐个安抚孩子们的情绪。
沐苏城扫视一眼,没有嘟嘟?
“张老师,我家的沐熙闻呢?”
张老师闻言转过身,他站起来:“郁熙闻不是被他爸爸接走了吗?”
两人一个说的沐熙闻,一个说的是郁熙闻,不过因为沐和郁发声时的嘴型很相似,沐苏城又听不见,所以都没发现彼此的错漏。
沐苏城眉眼一皱:“爸爸?”
张老师点头,对啊,刚才还多亏了郁熙闻的爸爸呢,要不然园里的这些孩子真不一定能安全救出来。
虽然郁熙闻才入园两三天,可他对这孩子印象极好,长得一副招人疼爱的模样,虽然比较娇气,可性子很好,宝里宝气的,再说这里哪家的孩子不娇气呢?
他还想着,要是自己将来结婚能生个像郁熙闻一样的孩子就好了。
郁熙闻的妈妈他见过,是个极美极美的女子,他舅舅,也就是眼前这位先生,也是一副气质卓然,人中龙凤的样子。
他还想着这孩子的爸爸不知道生的什么模样,才配得上那样倾城的女子,结果今天就见到了。
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出众,器宇轩昂,长相极好,修眉俊眼,身量颀长,关键是那一身凌然的气势,人虽然长得年轻,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堪匹配那样美丽的女子。
“是啊,您应该也知道了,园里下午有歹人劫持了孩子,关键时刻多亏了郁熙闻爸爸,要不这会儿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沐苏城确认自己唇语学得不错,至少从没把别人的意思歪曲到十万八千里,可这会儿,他却有些不确定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读懂这位张老师的话,不然怎么字字都知道,连在一起反而荒谬绝伦了呢?
他迟疑地开口:“您说的是沐熙闻的爸爸?”
张老师不明所以,没错啊,是郁熙闻的爸爸啊,难道这一家子有什么误会不成?
沐苏城终于肯定自己没听错,可这也太荒谬了,嘟嘟哪来的爸爸?
“张老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嘟嘟没有爸爸的,他爸爸早就不在了,家里只有我和他妈妈,所以,到底是谁接走了我外甥?”
张老师闻言愣住了,这说辞简直太出乎意料了,他连忙解释:“没错的,就是郁熙闻的爸爸,当时园里的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是个很年轻很好看的男人,一进来就安慰郁熙闻,郁熙闻也跟对方很亲近的,就是他亲手打伤了教室里的歹徒,后来就抱着郁熙闻走了,郁熙闻也没有挣扎,两个人真的很亲近,对了,郁熙闻还叫那人父皇,可能是在家里喜欢玩一些角色扮演的游戏。”
沐苏城仔细消化着张老师的话,可他还是否认:“不,我外甥没有爸爸的。”
沐颜从没向他说起过之前在上海的事,也从没提过嘟嘟的爸爸是谁,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妹妹这几年应该没有和上海的任何人联系过。
不过也不一定,自从他们离开原来的小镇,妹妹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完全知晓的,比如她办舞蹈班的事,事情都安排好了才告诉他。
可嘟嘟的爸爸?沐苏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张老师见沐苏城一再否认,他也急了,毕竟孩子是从他们园里被接走的,现在家长来了说接孩子的人他不认识,那责任岂不是全在幼稚园一方,弄丢孩子的责任他可是担不起的。
于是他让沐苏城等等,他跑去找来园长,园长刚刚也是看到郁熙闻被他爸爸抱走了的。
沐苏城心里又气恼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气急的是不知道嘟嘟到底被谁接走了,那孩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跟别人走了,当初来上学的时候分明叮嘱过他,只有舅舅和妈妈才能接走他的,那臭小子肯定是当了耳旁风。
胡思乱想则是针对张老师口中的嘟嘟爸爸,嘟嘟哪来的爸爸呢,而且他怎么会认出嘟嘟呢?又刚好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孩子面前,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很快,园长也跑过来了,他刚送走警署的人,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被张老师拉过来了,还说郁熙闻的家长过来接孩子,孩子却不知道被谁给接走了。
可园长分明记得是郁熙闻的爸爸接走了他,他对那个男人印象很深刻了,毕竟不是谁跟名震上海滩的卢大虎站在一起,还能稳稳压对方一头的,以他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那个男人必然出身不凡。
而且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孩子分明跟对方很亲密了,现在孩子舅舅却说郁熙闻的爸爸早就不在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按理说往常幼稚园是不会闹这种乌龙的,每个孩子都有固定的接送人,必须是孩子家长指定的人才能接走孩子,可今天场面乱,人手杂,抱着郁熙闻的男人气场强大,又一副担心孩子的模样,园长便没有多想,直接让对方抱走了孩子。
可他现在到哪儿赔眼前这位沐先生一个孩子,园长心里郁闷极了,他改天一定得去佛寺上柱香,最近这背运走得也太过火了,先是发生劫持事件震惊整个上海滩,再是丢了人家的孩子,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嘛。
他敢笃定,明天各报的头版头条一定是他们幼稚园。
“沐先生,当时确实应该是郁熙闻小朋友的爸爸接走了他,可我们园里没留下他的地址,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要不这样,警署的人还没走远,我这就让他们回来,咱们一起再打听打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孩子!要不,您再问问您家妹妹,看她是不是有孩子爸爸的联络地址。”
问妹妹吗?沐苏城犹疑着,妹妹从没在他面前说过嘟嘟的父亲,现在提起,会不会……唉,管不了那么多了,现下首要的事情是找到嘟嘟才对。
于是园长联络警署的人开始找人,沐苏城则回去准备问问沐颜。
这边为了嘟嘟的下落弄得人仰马翻,另一边久别重逢的父子俩完全忘了幼稚园等着接人的沐苏城。
直到天快黑了,嘟嘟才一拍脑袋:“父皇,完了完了,我忘记了,舅舅还等着接我呢!”
他刚刚跟父皇说起自己和妈妈重逢的事情,父皇很给面子地认真听着,时不时还会追问几句,搞得他说兴正浓,完全忘记了今天答应要接他放学的舅舅。
郁自安不停地追问儿子这段时间和沐颜的生活,一时听得入迷,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儿子平时是有人接他放学的,而他今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把孩子从幼稚园抱走,这会儿那边没接到孩子,不知道有多着急。
平时这种琐事都有常平提醒他的,可刚才常平忙着去处理李石群的事情了,他一碰到跟沐颜相关的事,就容易失了分寸。
常平可不知道自家主子正在惦记着自己,李石群被打伤了双手,他把人带回了郁宅,还给请了医生来家里给他取出子弹,这人心里充满了对巨龙帮的仇恨,就这么死掉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