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连忙充当和事佬。
“算了算了!”
“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自己出乱子啊!”
“台台、李总兵,万望顾全大局……”
毕竟眼下建奴大局来犯,可不是这两位闹别扭的时候,无论熊廷弼手中辽军,还是李如桢的李家军,都是朝廷倚重镇守辽东的主力。
这个时候内斗起来,辽东的大好局面,也就都前功尽弃了。
熊廷弼脾气火爆,但是明白这个道理,顾全大局,再度瞥了一眼,便就转身走了回去。
毕竟,大甸堡守将丁碧千罪万错,如今也已经身死城中,还继续纠结治罪,没什么意义。
李如桢也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坐下。
熊廷弼站在将案上,身后挂着尚方宝剑,环视诸将道:“如今建奴来犯,漠北蒙古也都兴兵南下,直逼边关。”
“宽甸六堡兵力不足,需得出兵,援救曹文昭。”
说着,他望向一侧,道:
“李总兵如此依仗自己李家军,这次北上击却漠北蒙古,本督看你是当仁不让了?”
李如桢倒也没有犯怂,抱拳冷笑道:
“总督不必害怕,我李家军一定直接击溃漠北蒙古,然后南下来帮你们抵御建奴!”
听着这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熊廷弼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倒没再说出什么针锋相对的话来。
“那本督就等着李总兵的援军了?”
“那是自然!建奴所最畏惧者,唯我辽东李氏而已!”李如桢说完,没有给前者留下丝毫的面子,起身就走。
紧接着,十余个李氏旧将也都纷纷跟了出去。
熊廷弼看着他们的背影,暗自攥紧了拳头。
......
拿下大甸堡以后,很令人意外,后金军没有继续从前毁城而走的政策,他们反而是在城中驻扎下来。
不仅如此,皇太极还打算长久的占领住这个地方,在继续行军之后,将会有一个牛录的女真八旗和三个牛录的汉八旗留下来。
不只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还是因为眼下的后金,需要扩充地盘,从前努尔哈赤的政策现在已经不能适用。
如果想招揽更多的汉人到后金出力,就要在这些上下点功夫。
入城之后,皇太极在范文程的建议下,下令张榜安民,严令后金军不得进行往日入城后的杀掠之事发生。
“宽甸六堡单一放在这里,打下来不难,可是这六堡排列的位置很好,李成梁的心思,看得很远哪!”
“能如此顺利的拿下大甸堡,一是我大金决策的原因,这第二,还要感谢留守的明将是个庸才。”
皇太极望着一名女真女子,笑道:“这个丁碧整日的饮酒作乐,不修兵备,他至死都不知道你是我大金的细作吧?”
女子摇头,眼中透出对那个人极度的厌恶,跪在地上说道:
“他不知道,奴婢日盼夜盘,就等着大金出兵,杀退这些明狗。”
“你做的不错,在辽东忍辱负重多年,这次算你一功。”皇太极哈哈大笑,扶女子起来,道:
“这个丁碧,实在是个好色的醉徒,活该他败在本汗的手上!”
“范先生,下一步该如何走?”皇太极的脸上升起担忧,叹息道:
“听说宽甸六堡的总兵曹文昭是明国的名将,也是熊廷弼的左膀右臂,和他的弟弟曹变蛟,都是有勇有谋,不好对付。”
范文程一方面对皇太极第一个询问自己而起了些虚荣心,另一方面也是细细的思索起来,道:
“宽甸六堡并非铁板一块,新甸堡、长甸堡的守将赵荣、李希爵二人,就不会听曹文昭的命令,因为他们与这丁碧一样,都是李氏的旧将!”
“李氏旧将如今还在掌兵?”皇太极闻言再度大笑起来,“范先生,这是天助我大金!”
“这些李氏旧将,自持功勋,早就不经什么武备,我大金先从柴荣、李希爵的新甸、长甸二城下手,宽甸六堡可破!”
提起功勋不俗的李氏旧将们,皇太极升起的不是害怕,而是深深的轻视,因为这帮人,自李成梁之后,就已经是扶不起来的一滩烂泥了。
李如松在时,尚且能约束他们,可是李如松于天启二年病死后,现在的李如桢,文武韬略实则都不怎么样。
对李氏旧将们的管理,也属于放养,这就导致,这帮人,实际上都成了一城一地的山大王。
朝廷有令,他们往往是听调不听宣,一副自持武功的做派,一旦开战,又都是弃城而逃,仓皇保命的急先锋。
对付曹文昭、曹变蛟的辽军,皇太极尚需要慎重,可一听守城的是李氏旧将,后金众人便都是纷纷大笑。
万历一朝时,那帮明朝东林大臣,居然会以为任用李氏旧将会让他们害怕,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第七百三十章:受挫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皇太极触了触眉头,“是谁?”
一等侍卫统领冷僧机带上一人,将其扔在地上,恭敬说道:“大汗,这是镶黄旗的牛录章京索诺木!”
“他纵兵在城中奸杀百姓,搞的人心惶惶,都在痛骂我们大金!”
索诺木显得有些满不在乎,他站起来说道:
“大汗,入城抢掠三日,这是天命汗定下的规矩,大汗不许我们毁城也就算了,就连这个也不许了?”
“那些汉人,猪狗不如的性命,用的着拉拢?”
“只要大汗一声令下,大军向前,踏平宽甸六堡八百里明土,根本用不上几天!”
“我看,拉拢汉人,实在是多此一举!”
皇太极一时间没有说话,这道命令的确是他下的,也是为了收拢汉人的人心,好为自己所用。
皇太极的心里,一样看不起汉人。
但他却知道,大金如果想要壮大,仅凭女真人是不行的,基数众多的汉人,汉奸一样有不少。
这些汉奸如果全都能为自己所用,将是很大的一股力量!
这次犯事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居然是索诺木,镶黄旗的牛录章京,敖汉部的族人,自己的绝对心腹!
皇太极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什么也没说。
杀了,镶黄旗力量受损,心腹少了一个。
可要是不杀,这就相当于在打自己的脸,今后再说什么,不仅女真人不会当回事,连汉奸们只怕是也不会信了。
宁完我等到机会,连忙上前劝道:“大汗,容奴才禀明,眼下我大金与明国刚刚开战,正是用人之际。”
“索诺木是一时酒后失德,还请大汗念他功勋,免了此罪!”
一人出头,余的也都是纷纷附和。
“是啊大汗,算了吧!”
“索诺木是个直脾气,定是那些汉人的女子勾引他,我们女真可都是老实巴交的勇士啊!”
这一会儿的功夫,皇太极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抬眸道:
“汉人女子勾引他?你可知道,那些汉人女子个个视贞洁比她们的性命还重要,分明是索诺木管不住自己下面的那个东西!”
“索诺木,本汗的命令,你没有见到吗?”
“不许在城内烧杀劫掠,你为什么还要再犯,如不杀你,你叫本汗如何服众?”
“叫辽东的汉人,如何相信我大金心意之诚?”
索诺木闻言一愣,倒也不怕,却是哈哈大笑,“什么,大汗因为几个汉人女子,就要杀我?”
“哈哈哈,说的好!”
“大汗,你杀了我吧,不过我不服,我就算到了下面,也要再喊上几句,汉人就应该杀光!”
“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皇太极眉头一蹙,挥手道:
“带下去,砍了!”
索诺木被带下去,脖颈加身时一声未吭,皇太极看着地上的脑袋,心中五味陈杂,故意冷淡地道:
“带到城中,给每一户的汉人看看。”
“让他们看看,现在大金与之前的不同,在大金治下,比腐朽的明国更能让他们安居乐业!”
冷僧机点头,“嗻!”
皇太极准备妥当,留下一个女真牛录和三个汉军旗牛录,随后继续向东,再度祭天出征。
......
新甸堡,始建于万历初年,城墙周长三百米,敌楼十米,为砖石结构,因为扼守河道,且只有南门,易守难攻。
然而,眼下的后金八旗兵遍布新甸以西平原,前后络绎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旌旗亦似潮水涌动,如狂飙一样,直扑奔而来。
明军守将柴荣一手按着城墙,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他仓皇后退几步,被家丁搀扶住,却甩手挣脱开来,下意识道:“传令,守城,誓死守城!”
言罢,却是跌跌撞撞的下城去了。
新甸堡只有一个南门,两面环河,西侧都是后金的兵马,本来是易守难攻的坚城。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曾经跟随李成梁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将,早已不复当年勇武,变得贪生怕死,喜好权势。
柴荣单人独骑从南门夺路而出,亡命奔逃。
看在守城的明军眼中,军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再看看正跨过护城河攻杀过来的后金军,更加是一哄而散。
皇太极几乎兵不血刃,再下一城。
不过他仍旧没有什么高兴之情,现在为止,他依然没有碰见熊廷弼麾下的辽军。
那个据说每年耗费明朝千万两军费之巨的辽东新军,那个堂堂正正击败他的父汗努尔哈赤所率领八旗的辽东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