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凝霜今日起来,觉得眼皮儿直跳,非要彩云贴上一枚红纸,才能镇住。
彩云煞有介事的嘟哝着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奴婢看姨奶奶跳的可是右眼……今天这日子可得留心过了!”
虽是这么说了却把眼瞥了一眼兰凝霜,兰凝霜有些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倒信这些劳什子,缓缓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想这宅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事摊在我们身上!”
“姨奶奶此言差矣!”小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挎着个包袱从里屋出来了。
兰凝霜见她包袱里鼓鼓囊囊的,便问是什么,小豆子说是冬衣,趁着春阳翻晒一遍,就要入衣箱了,彩云听了,忙忙的上前帮忙,两个丫头有说有笑出了门。
兰凝霜见丫头走远,想着平日里无事,却疏忽了画艺,铺开一张纸正要作画,忽听得院子里脚步声响动。
彩云的声音清脆传来:“启禀兰姨娘,五姨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兰凝霜心里起了个疑问:自思平素与她并无交集,出于礼节,还是把五姨娘让进了屋子。
“五姐姐真是稀客!彩云看茶!”兰凝霜脸上带着笑,一边儿把五姨娘让进屋。
五姨娘昂着头,也不客气,扭扭腰肢跨进了屋里,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彩云奉上两盏上好的碧螺春,忙忙退去。
兰凝霜见五姨娘现今的打扮却是越发富贵:头上梳着飞天髻,插一支点翠云形猫眼簪子,上身着杏黄缎掐花对襟外裳,下身一条鹅黄烟罗间色裙。把个五姨太衬得越发风姿卓越。
豆腐西施的名头果然不虚!兰凝霜心中冷冷一笑,开口道:“不知五姐姐我找妹妹有何事?”
五姨太甩着帕子,叹了口气:“妹妹多虑了,没事就不能来看妹妹则个?”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兰凝霜笑了笑:“现如今姐姐越发富贵了,倒是妹妹我有些自惭形秽!”
五姨太听了嘴上不说,以为是兰凝霜妒忌她这身行头,越发的骄吟了。
轻轻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看似谦和实则处处露着跋扈:“妹妹却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姐姐这一场富贵却是要拼了好大精力才得来的!要得罪大太太,就是天大的一场事!”
五姨太这么一说,兰凝霜心下却是明白:果然的,这豆腐西施被老三收买了,老三这招够狠,是想用老五对付她么。
这么想着,马上转了脸道:“五姐姐已然富贵,小妹在这里道贺了,日后却有什么好处,也别忘了提点小妹!”说罢,挥挥手,对彩云道:“去,把我屋里老爷从西域带给我的东西各打三个包,我要送人!”
五姨太一听“西域”两字,眼里立马射出光来:要知这次老爷去西域经商,却是带来不少宝贝,可惜的,五姨太失宠日久,并未得到一星半点,而她到三姨太府里喝茶那会,明明看见老爷从西域带来的无花果放在了桌子上,三姨太却是眼皮儿也不抬,直直叫红杏把那碟子收了去。
这让五姨太觉得很是郁闷。
这么对比着,她的心有点儿偏向了兰凝霜了。兰凝霜让彩云把三个包轻轻放到五姨太身边,交到了五姨太贴身丫鬟蜜桔手里。
蜜桔接了,在手中一颠,分量很是沉重,向着五姨太使了眼色,五姨太会意了,立刻放了一张献媚的脸子:“哎呀呀,可怎么是好,收了妹妹这许多好东西,姐姐却是一样都没带来!真是惭愧呢!”
兰凝霜知道她假意敷衍,遂接着她话道:“姐姐不必自责,这些东西值不得几个钱的,还望姐姐收了东西,多多在大太太面前给妹妹我撑腰啊!”
五太太一副受宠若惊,摆摆手道:“你这不是折杀我么,你知道姐姐我一张笨嘴,怎好在太太面前露丑,我只求的八妹妹多在太太面前给姐姐多说几句好话,我就阿弥陀佛了!”
兰凝霜微微一笑不发一语,亲自送五太太出门,且又说了许多奉承话,只把这个草包捧到了天上。
五太太走后,彩云有些不快,缓缓道:“倒便宜了这个草包,得这么多好东西!奴婢听说三太太那边和她走得很近!”
兰凝霜道:“哎,我们不过损失些小物件,却做了大大人情,这还赚了!你不见老五那见钱眼开的样子!”
“岂止是五太太,我看她身边的蜜桔也是个贪财货!”彩云道。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兰凝霜,忙忙的从头上拔下一支七彩金篦子,交到彩云手里:“去,把它给那蜜桔,就说是八姨娘送的!她这么伶俐,会懂得!”
彩云知会,忙忙跑了出去,瞅着蜜桔捧着包袱慢吞吞走着,轻轻走近身后一拍,蜜桔一个转身,见是彩云刚想开口,彩云却把那支篦子轻轻掼入了蜜桔手里,轻轻拢上,蜜桔便已知道大概。
“告诉八奶奶,谢谢她记挂着奴婢!”蜜桔千恩万谢的。
再说五太太得了这些包袱,回家细细打开,却是上好的葡萄干,无花果,没甚稀罕,正要嘱咐丫鬟放进食盒里,蜜桔眼尖,发现那干果下隐隐掩盖着什么,轻轻叫了起来。
五太太看着蜜桔一惊一乍的,好生奇怪,细细查看,见那干果下隐隐露出一线微光,五太太手儿分开果子,却见那绸帕子上卧着一串碧玉手链子,五太太一惊,细细拿起,却是上好的玉石雕刻成朵朵莲花,串成35粒浑圆珠子,粒粒饱满剔透,绿幽幽泛着光泽。这一串,怕是价值不菲。五姨太来了兴趣,忙忙的把其他几个包裹打开,翻检着,统共得到三样宝贝,除了那条手链子,还有一盒胭脂,一条香水汗巾。
这三件物品虽说都是直不得几个钱的,但对于像五太太这种失宠的姨奶奶来说,却是暖心之物,这么着,五太太心里就把兰凝霜和三姨太再次比对了一下,孰优孰劣渐次分晓。
“姨奶奶,看来那八姨娘对您出手大方的紧!”蜜桔在一旁敲边道。
五姨太缓缓一笑,道:“老八看来确实比老三大方,罢了,容我细细想想!”
蜜桔不语,眼光却往那胭脂上瞟着,嘴角却绽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日,假山边。
一个黄衣丫头东张西望的像是寻思着什么,忽然的看到一个红衣丫鬟缓缓走了出来。
“彩……”黄衣丫头刚想喊,却咬住舌头,缩着脖子,东张西望的,怕被人发现似得。
待到红衣丫鬟缓缓走到近前,喊了声:“桔姐姐!”
蜜桔缓缓回头道:“吓死我了!你出来没被人瞧见么?”
红衣丫鬟摇摇头道:“姐姐放一万个心,个个宅子里把门的丫鬟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把我们见面的事说出去的!”
蜜桔听了丫鬟这话,暗自佩服红衣丫鬟主子的高明。
“您要的东西我家姨奶奶早就备下了!”说罢,红衣丫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盒。
蜜桔欣喜,道谢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上好的西域胭脂,和那天五姨太的一模一样,忙忙的谢过红衣丫鬟,轻轻敛入袖中。
红衣丫鬟笑笑,随口道:“我家姨奶奶托姐姐劝说,姐姐可要上心啊,事成之后,少不了姐姐的好处!”
蜜桔福福身道:“妹妹放心,包在姐姐身上!您家主子真是大方,连我们这些粗鄙丫头都顾虑到了,不像那三面光,真正刻薄至极!”
红衣丫鬟知道蜜桔所说那“三面光”是何人,却不答话。只是暗暗发笑:那个人如此吝啬,无形之中倒是促成了她们八房的资本,把人儿直直往八房推来。
红衣丫鬟到底是仔细之人,一把拉过蜜桔,细细查探四周,见无人,低低道:“姐姐且把那胭脂藏好了,若是被人发现,可要出大事的!”
蜜桔自是明白她话中含意:这原本是主子的东西你一个丫鬟得了,自然会引起怀疑,若一怀疑便要捅出今日之事,到时候连累这自己主子不说,八姨太面子上也挂不住,说不定倒成了三姨太的口实。
蜜桔东西虽然拿着,心里一直有些忐忑,红衣丫鬟却是瞧的清清楚楚,默默记在心里。
入夜,床幔儿低垂,帐中人问起今日之事:“那丫头牢靠么?”
“奴婢所见许是牢靠,但还有些担忧,只怕她……”红衣丫鬟吞吞吐吐。
帐中人缓缓起身,倒影隐在床幔上:“怕的什么?”
“奴婢只怕她小丫头心性,嘴巴不严,万一要是漏出来……恐怕……”红衣丫鬟道。
帐中人慢慢拉开帘子,露出一张明媚的脸:“你怕什么,到时候自有背黑锅的,那老五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得了这么些东西,怕是早就恨上了老三了!”
却原来,彩云早就向蜜桔打听出五姨太去了三姨太府上,蜜桔本想着老爷西域回来,三姨太家里的东西多着,既然有求于她们,一定会大加款待,却谁知,三姨太不过两盏清茶招待,桌上的无花果不过给他们过过眼,复又拿下去。且红杏的眼神明明透着鄙薄,这让蜜桔很不舒服。
所以得,才会让彩云又抓住三房一个把柄,借这个机会拉拢了五房,他们这一拉拢,势必七房会反弹,会对五房恨之入骨,继而会咬住五房不放,到时候七房会先倒台,七房一倒,必然会连累三房,虽然现在三房有意疏远七房,但是七房是个狗皮膏药,一旦缠上了很难脱身,也会叫三房难受一阵子。
看来今天早上那眼皮跳,却并非是祸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