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真的逃了,在他周全竖起冷硬锋利的尖刺中落荒而逃,没有改名换姓没有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却再也没有找过来了。
眼眶又是湿湿的,心莫名酸楚难当。
一个人在婺源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哭过。唯一的一次没能控制住,是她的父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那一次。她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所有的委屈伤痛忏悔懊恼都有了发泄的出口与对象。
而这次回b市,才一天她就哭了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他。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婺源时她总能不哭,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再怎么哭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会知道。
人无非都是这样的,孤独的坎坷令人成长,孩童学步时摔跤了大人如果当没看见是不会哭的,可倘若一旦关切了安慰了,连哭都能哭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心疼他。
顾方泽想,李涟漪这个女人太狡猾了,知道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就偏要捏着他的软肋,让他欲狠心都无法。
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险险没落下,她这么一眼就仿佛望进了他的心底,他动作微顿,脸庞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却只轻轻溢出一声叹息。
这辈子就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
搂着她腰的手并未松开,仅是手腕轻转,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他的胸膛之上,另一手抓起她的,覆在他的胸膛的左心房处。
他的手掌清凉而温热,她的手还是那么纤瘦,可软得不可思议。
他说,“我没骗你,你别哭。”
又说,“是真的不舒服,在这里。”这候 s hucang.cc 章汜
那里传来的,是坚定而平稳的心跳。
李涟漪不禁微微眯眼睛,一直看进他漆黑的眼底里去,那里面清湛诚然,灼灼异彩的光华在暗色中炫目异常。
也就那么一眼,一直居无定所晃荡不停的心脏轻飘飘地仿佛终于落到了踏实的地面上,真的非常的轻,连声响都没有发出半点,却在那么一个瞬间,遍地繁花的争相沿路盛开。强牺 shucang.cc 读牺
她的手就放在他胸口之上,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耳边扑通扑通的响得很沉定,坦白的,赤果果的,如温酒一样贴烫温暖。
只身一人在婺源时有个夜晚,那个晚上天空有很大很亮的月亮,照得连星子都看不见了,独独一轮圆月当空,大得甚至可以隐约瞧见之上的沟壑陨坑,简直就像画里绘出来似的,非常奇异的美。秋意正醉,庭廊的榄仁树只剩几片殷红的蚀叶,大约经露水洗过,湿漉漉的,在微风的吹拂下于月色中闪着明灭的暗光。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国传统的中秋节。三更半夜之时她猛地惊醒过来,后来再也没能睡着,索性下了床。秋凉似水,她独自一人站在庭院的空地上仰着头望天,月光冰凉冰凉的洒下来,一层层覆在她脸上,眼睑上,睫毛上,没过多久就凝结出了水珠。
夜晚琅静得很安稳,像那人的呼吸与脉搏。寒霜深重,如他那日让她走的面色。
也不知站了多久,很久以后她缓缓挪动僵麻的腿,走进卧室,关门,躺上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慢慢阖上了眼。
原来,她是这么的想念他。
她终是忆起了她第一次见到顾方泽是在何时。
少年时代的顾方泽,眉目清俊异常,带了几分早熟的矜持与隐藏得并不完美的锐气,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已经有了修长优美的雏形,几乎没变过的是那对沉静黝黑的瞳眸。那日他看着她露齿一笑,恍若桃花盛开竟比女子还要美丽几分,说,“你是涟漪对吗?你好,我是顾方泽。”而后面对她的无理刁难又耐心道,“‘顾’是‘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的‘顾’……”
在以色列那天天气很好,他的手指就像那儿的阳光般干燥温暖。当时他用那样疲惫而担忧的眼神看她,目光流转,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我这次来,是来看姑妈的。
原来前头那句“想你了,忍不住就过来了”才是真的。
而她竟就这样被他骗过去了。
其实有很多时候她都可以发觉的,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而她下意识地逃,所以一场欺人与自欺的游戏他们玩得那么默契,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她想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希望怎样就能怎样的,她做不到的事很多,包括忘了他。但她也明白,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便不能再回头。
曾经那个为了爱可以奋不顾身勇敢得可笑又可爱的李涟漪消失不见了,她变得怯懦胆小,任何风浪都能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所以后来她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让往事重蹈,被人舍弃的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若是真等到他先开口的那一天,她怕她会受不了。
可惜那时没有人告诉她,明明爱却不敢坦白,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与归宿,而受不了,是因为太在乎。制大 制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是过了半个多世纪,她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他的举动让她感到危险和不适应,还有几分无法自控的排拒。心里头阵阵发紧,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一圈圈的绕最后仍是绕回了原点。
略略施力从他怀中脱身,退后了几步,终于开口说话,还是小声的,“你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