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奔到内院时,春桃等几十个婢女站在屋檐下守着,瑟瑟发抖;一个白花花的担架给横在院子正中间,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女子发丝凌乱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人样儿,嘴角上的死皮暴起,看着有些面熟。
沈曦宜居然一时没认出来,这人居然是沈墨禾。——沈府的长嫡女,侯府武状元明媒正娶的正妻。
此人跟沈曦宜之前有莫大的仇怨。若不是此时突兀出现在这里,沈曦宜怕是已将此人给忘了。
沈明霞身边的婢女翠屏见沈曦宜风尘仆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曦宜小姐!快躲开!大小姐得了时疫,被侯府给扔回来了,仔细着传染了!”
“不是吧?”
怪不得见沈墨禾奄奄一息,原是得了那样要命的命。奇怪的是,京城之中并未有时疫流行,也不知她是怎么得上的。周围的侍女家丁都是一副恐慌恶心的样子,能躲远就往远处躲,谁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曦宜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翠屏踌躇不敢言,追问之下才道沈墨禾被废黜到偏院之后,缺衣少食,日子过得本就十分艰难。令沉佑为了除掉这个眼中钉,居然故意拿着时疫病人穿过的衣服强行给沈墨禾穿,害得沈墨禾一病不起,连带着侯府中的两个沾过衣服的家丁都传上了。
沈曦宜一惊。她虽不喜欢沈墨禾,但是这样的结局未免残酷。而且——又是令沉佑作的孽。
她想起前世自己身陷囹圄之时,令沉佑也是对自己百般刁难,就连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能见一面,端是专横又蛮不讲理。如今沈墨禾是她自己亲手挑的儿媳妇,就因为令沉训大闹新房的事情,令沉佑居然就要亲手害死她。
沈曦宜好生恼恨,倒不是为了沈墨禾,而是为了令沉佑这一再的挑衅。
沈曦宜咬牙切齿地说道:“父亲和母亲怎么没有来?”
翠屏哭着道:“老爷早已不认大小姐这个女儿,只叫着家丁赶紧把大小姐这病灶丢出去……老夫人此时身在外地省亲,恐怕也是回不来的。”
沈曦宜深呼了一口气,“那就是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了?父亲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缩头不见?”
翠屏也解释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沈曦宜怒道:“到底是谁给送回来的?给我站出来!”
“当然是本状元我!”
令沉佑那骄傲而自大的声音倏然从角落里响起,他抱着双臂缓缓地走过来,脸色冷得结冰,极为不善地瞥了沈曦宜一眼。
沈曦宜不怒反笑。
又是你,令沉佑。
强牺 75zworg.com 读牺。“哼,小蹄子。”令沉佑低哼。
令沉佑端着架子迈台阶,净顾着瞪沈曦宜,却被门槛上凸起的木楔刮住,自己一脚踩中自己的下摆,“啪嚓”一下跪在地上。
“公子!”令沉佑随身的侍女容雅惊呼。
侍女下人们一股脑儿地冲上去搀扶,沈曦宜倒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下人都是沈府的人,怎么晾着大小姐谁也不肯去救一下,反而去趋之若鹜地扶一个恶心的外人?
“哎呦喂——”令沉佑闷哼一声,失态嘴啃尘土,满头的钗簪弯弯扭扭,挣扎着起来,更加怒灌满盈地盯着沈曦宜。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令沉佑气急败坏地扶着门框,冲着沈曦宜怒骂道。
沈曦宜讽刺地看着令沉佑,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叫你摔个狗啃泥。
她身边的容雅立即察言观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使劲儿推了沈曦宜一把,“你这个女人有没有点规矩!见了武状元还敢这般无礼!沈小姐,你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斯文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背地里心肠是如此地狠毒!”
这候 a imei43 .c om 章汜。沈曦宜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得直踉跄,平白挨了这一下,顿时怒从心底起。
她挥手扇了容雅一个耳光,“以下犯上,着实放肆。”
她稳了稳脚跟,冷言道:“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怕是眼神不太好吧?你家武状元大人,明明是自己勾住了门槛,却来怪罪旁人做什么?你把一个病人送到我府上的账还没算。”
容雅这个丫头她是记得的,前世这丫头便是一副小人得志样,极不修口德,经常仗着老夫人的威风欺上瞒下。
如今这番恶心的嘴脸,更叫人不耻。
见令沉佑笑得阴险,恐怕如今这容雅已经不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已经被令沉佑收入囊下,做了小妾,所以才敢那么嚣张。
容雅被沈曦宜这么一打,顿时有点心虚,她眼圈红了,抽搐了一下鼻子,“你……居然直接打我?”
“打了。”沈曦宜一阵冷笑着。
想令沉佑估计是早就看她不顺眼,此番就是故意为难。前世令沉佑就毁了她的人生,夺走她的孩子,今生又想故技重施是吧?
令沉佑刚猛的身躯如铁塔般站在沈曦宜面前,“沈曦宜,就算你又通天的本事,今日我武状元在此,也容不得你乱来。我告诉你,软的不成,就来硬的。”
“那你就试试看啊。”沈曦宜针锋相对,直起腰来,锋芒毕露,不再退让半步,“若是惊了世子爷的圣物,看你们怎么收场。”
“世子爷?”令沉佑眉猝然皱了下去,沉声道:“放肆!哪里有什么世子的圣物?”
“放肆的是你令沉佑。”
制大 制枭。沈曦宜下巴高抬,从怀里掏出谢籍给她的那只绣鞋。明皎的光线映在她的背影上,散发出强大的逆光,逆光照在绣鞋的珍珠上,发出饱腻而刺目的光芒。
“世子爷的命我暂时保管圣物,令沉佑,你若是再往前一步,就是毁了世子爷的圣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起世子爷三字,令沉佑干着急无计可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一瑟瑟发抖的仆人结结巴巴地言道:“方才是有世子爷驾临,确实只叫了沈二小姐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匆匆就走了。”
——卢玠刚才并没来,这显然是沈曦宜的一个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