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
穆十四娘摇头,发现背身而坐的洛玉瑯根本看不到,“本来也没多疼。”
“害怕吗?”
穆十四娘又先是摇头,“不怕。”
“有没有想过,我中了邪?”
“现在想来,在南唐再见到你,你就与以往不同,却没往这上面去想。”穆十四娘听到中邪二字,觉得洛玉瑯确实有些符合,奇奇怪怪,不是中邪是什么?
再次与洛玉瑯相对而食,虽然话也不多,可感觉就是与以前不同,因为他总是时不时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送到碗里。
等人散去,洛玉瑯问她,“梅香嫁了人,你打算一直这样不添人吗?”
“也没有,只是没来得及。”其实是因为她一直心神不宁,根本无心于此。
洛玉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你又长高了。”
穆十四娘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他已经低头,“我接下来的话,你听听即可,不要说与第三人。”
穆十四娘点头。
洛玉瑯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还是略去了府中起火的缘由,不管穆十四娘知道多少,他都不想实言以告,他怕,怕她会因此对自己改观。
“那巨蛇的眼睛能魅惑人,等我稍稍清醒,已经从崖顶跟着它到了山洞里,洞里漆黑一片,四周寂静无声,我就这样不见,你和护卫不可能不寻找,不呼唤,可我就是听不到丝毫的动静。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整个红崖山里都是四通八达的岩洞,让它在里面不知待了多少年。
我是它早就选定的人,不,在我之前,还有母亲。
母亲跳下后,被藤蔓绊住,并未身死。巨蛇魅惑了她,让她跟着自己修行,让她相信红崖山的传说是真的,修行之后所有苦难皆会不见,之后皆是喜乐。
后来我来了,摔得不轻,母亲求它救我,它答应了。
所以,红衫、玄诚道人,都是它故弄玄虚,蒙骗父亲的。符文才是他时刻明了我行踪的关键。
后来,母亲无意间得知,想与它同归于尽,好救我——不受它害。”
听到洛玉瑯明显哽咽的声调,穆十四娘抬头恰巧遇上洛玉瑯的一滴清泪,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滴后,他接着说道:“结局可想而知。”
深吸了口气,“山谷中时不时弥漫的雾气,不过是它吐纳时的气息,搅动了山谷中的风,一冷一热,凝结而成。
那秋冬季必发的间断洪水,是它为了自己冬眠提前布下的戒备。
它说自己修行将近千年,却总是化形失败,升级无望,还因为心切,伤了根本。
而我,因为它神力渐消,也受了连累,没了它法力的加持,我支撑不了多久。
它要我将躯壳借给它,如果它能由此悟道,也算我的造化,或许能够永生。”
洛玉瑯感觉到怀中穆十四娘的心慌,将她搂紧了些,“不怕。你怎么这么傻,你我不过是虚名,何苦在此支撑,为何不随着望仕和公主四处逍遥,必定会有人像我一样痴心于你,好好地过下半辈子不好吗?”
穆十四娘摇头,“我是你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答应它之前,要它立了血誓,在你有生之年,护你周全。”
说到这,洛玉瑯明显地愤恨了起来,“我没想到,它一个只求长生,道家长道家短,总将无欲无求挂在嘴边的,居然起了邪念,明知道我是如何的看重于你,还敢觊觎。”
穆十四娘心里一阵发寒,从南唐初见,到圆房那晚,其间自己每每主动投怀送抱的,居然——另有其人。
“知道吗?每次你扑到我怀里,我既开心又伤心。开心你心里有我,伤心我不能陪你。”
“我虽刚刚入门,可我也知道,道家皆讲求一个缘法,若我不甘心情愿,真正想要我为它所用,尚需时日,它选我,眼光没错,可它低估了我对你的心。”
“虽然我尚不明白,为何你用血绣过《金刚经》过,它会惧怕你的血,竟让我重新夺回了神识。可是,只要能回来,好好地搂着你,就很好,很好。”
穆十四娘也不明白,可这并不重要,眼前的洛玉瑯是她熟悉的洛玉瑯就好,就很好。
“它还会回来吗?”穆十四娘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对不对。
“我曾经吞过它的灵珠,昨晚就在口边,却总是抠不出来。吸过你的血后,就觉得它渐渐化了。在小庙里念《金刚经》时,又觉得它在我腹中燃烧。”强牺 zhuishukan.com 读牺
“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寻人问是不太好。不知书中可有记载?”洛玉瑯轻抚过她发间的蓝紫色鸢尾簪,“应该没有。”
“那要如何是好?”穆十四娘满脸的担忧之情。
“我不会再让它得逞的。”洛玉瑯目光坚定,“既然知道小庙中的经幡于我有用,每日多诵念就是。”
见穆十四娘十分落寞,生了取笑之心,“怎么,担心我当和尚吗?”
“若真能让你平安,就是入庙修行也没什么。”
洛玉瑯听她居然这样说,直接挑了眉,“就算你舍得我,我也不舍得你。”
两个人静静相拥,虽未再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屋内的红烛仍在,床蔓间也尽是红色,除了屋内的两个人,皆一身常服,为了应和穆十四娘,洛玉瑯穿了身墨绿色的夹衫。
由此之后,那个名振京城的红衫少年,将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脱胎换骨的洛府家主。
只有他自己明白,现在的他与以往的他有多少不同。
但他不惧,怀中的人是他最大的倚仗,是他心意坚定的磐石,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她周全,陪她余生。
穆十四娘静静听着洛玉瑯的心跳,没错没错,这就是那个在苏城突兀将自己搂入怀中,说要自己一生一世都跟了他的洛玉瑯。
虽然数年过去,当初的少年郎熬旧了年岁,但她也不是当初那个靠着懵懂独闯天涯的十四娘。
这些年经历的所有磨难,在这一刻都成了甜蜜的过往。
“累吗?”洛玉瑯轻声问她。
穆十四娘张望窗外,早已经月上中天。这候 zhuis hukan.c om 章汜
“歇了吧。”
等穆十四娘洗漱出来,洛玉瑯已经除了外衫,坐在床沿,默默看着她。
就在这一刻,穆十四娘瞬时紧张了起来。
“你睡里面吧。”洛玉瑯起身让开了位置。制大制枭
穆十四娘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脱了鞋,躺在了床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