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便摆在了养心殿的桌案上。
一名内侍拿出银针,把每一道菜都试了一遍毒,然后才躬身退在一边。
周武帝夹了一块兔腿放在长平公主面前的碟子里,温声道:“长平,你从小就爱吃兔腿,朕特意让厨房给你做了这道菜。”
长平公主看着碗碟里的兔腿,唇边泛起一抹嘲笑。
她什么时候喜欢吃兔腿了?明明是十一皇弟爱吃兔腿才对。
真是可笑,在这之前的十八年,她还天真地以为父皇宠爱她呢,可父皇连她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
不过,少女什么也没说,夹着兔腿咬了一口,点点头:“御膳房做的兔腿果真不一样,比儿臣那儿厨子的水平强多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周武帝看着啃兔腿的女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饭桌上其乐融融,就像普通家庭的聚餐一样,完全看不出这是一顿断头饭。
长平公主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一派平静。
她伸出筷子,把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而后端起酒杯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来生咱们还做父女。”
强牺 suyingwang.net 读牺。周武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
长平公主望着父皇熟悉的面孔,心底一阵发冷。
她还以为父皇听到这话,起码会难过一下的,看来是她想多了。
“父皇,您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少女忽然开口问。
周武帝想了想,摇摇头:“朕怎么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十八年前,晋王世子就是这一天出生的啊,父王怎么不记得了?”长平公主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
男人黑了脸:“长平怎么会记得这些事?”
“父皇,儿臣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长平公主盯着周武帝看了片刻,笑得一脸灿烂:“听说当初先帝立下遗诏,是要传位给晋王王叔的,父王是篡位夺权……”
周武帝的瞳孔猛然一缩:“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少女弯了弯唇:“父皇,这不是风言风语,而是事实,你千方百计地想捉拿晋王世子,就是因为那份遗诏吧?”
旁边的内侍们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弯下腰去。
长平公主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这是嫌死得慢吗?
周武帝打量着面前的女儿,目光中带着凉意:“长平,你是朕的女儿,这些年,朕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跟外人一样妄议父皇,如果你不是朕的女儿,你知道朕会这么处置你吗?”
这候 .c*om 章汜。长平公主弯唇冷笑:“父皇,就算儿臣没有这样说,您不还是一样要处死我吗?”
她还这么年轻,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可是父皇却逼着她去死,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长平,告诉朕,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驸马吗?”周武帝的眼里冒出寒气。
“这您就不要问了,”长平公主扶着桌子刚要站起来,忽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
她用手摁住肚子,眼睛猛然睁大:“这菜里有毒?”
不可能啊,这桌子上的每一道菜,试菜的内侍都吃过,怎么会有毒?
少女眼睛睁到最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父皇,为什么?”
周武帝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痛得满头是汗的女儿,淡淡道:“朕答应了你,陪你吃这最后一顿饭,可是,朕怕你吃完饭又改变主意,干脆就先送你上路吧。”
腹中传来阵阵绞痛,长平公主美目圆睁,怒瞪着周武帝,满脸都是不甘心:“父皇,您就……这么……希望儿臣死?”
周武帝黑着脸道:“朕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杀了十一皇子,断了朕的根,现在你竟然又听信外人的谗言,对朕妄加猜疑,所以,你安静地去吧,看在咱们父女一场的份儿上,朕会厚葬你的。”
长平公主手捂着肚子连连摇头:“不,儿臣还年轻,不想死,我要回去见驸马……”
她踉跄地转过身,朝门口冲了过去:“放我出去,我要回去见驸马……”
黄参挡在门口,叹息一声道:“殿下,您就不要折腾了,您吃下去的可是剧毒的鹤顶红,就算奴才让您回去,您也支撑不到公主府的……”
长平公主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支撑不到公主府了。
她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些菜没放毒,毒应该下在自己面前的那只酒壶里。
因为桌子上摆着两只酒壶,她和父皇分别喝的自己面前的那壶。
这鹤顶红格外霸道,这才一会儿功夫,她就感觉到像有一把刀在她的内脏里搅,乌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长平公主猛然转过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指着对面的周武帝,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父皇,咱们……可真是……亲父女啊,所幸……儿臣早就……”
说到这儿,长平公主痛得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浑身不停地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武帝,嘴角却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周武帝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
“你——”他刚张嘴,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随即一阵头晕目眩。
“皇上!”黄参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着周武帝,一边大声疾呼,“护驾——”
大殿外面的护卫立刻破门而入,团团把长平公主围了起来。
候在外面的文武百官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什么情况?皇上和长平公主双双中毒了?
制大 制枭。“快喊太医!”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长平公主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扶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昏迷倒地的周武帝,翕动着嘴唇:“父皇……他篡位夺权,该死——”
她好不甘心啊,因为怕被发现,她只能把毒藏在衣袖里,乘着和父王碰杯的时候,抖落了一点在他的酒里。
可父王对她太狠了,直接在酒里下了鹤顶红,看来她要走在父王前面了。
少女忽然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彻底不动了,睁得大大的眼睛仿佛还在控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