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的灯笼染红了雨丝,远看似落英缤纷。
两个人就那样,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隔着红色的雨幕相望着,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雨水打湿了贾相如的鬓发,再顺着发梢流下,他的半边肩膀都湿了。
小婵望着雨中默立的男子,心底忽然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疼。
她虽然没见过贾世子几次,单无论哪一次,这位男子都美得像谪仙一样,何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四喜总算追了过来,把一把油纸伞撑在贾相如的头顶:“世子,咱们还是回车里去吧。”
贾相如一把抢过小厮手里的伞,大步走到了小婵面前,站定了问:“你是……小婵姑娘吗?”
小婵屈了屈膝:“奴家小婵见过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好看的男人,连忧伤起来都是这么迷人。
看到他这个样子,小婵忽然鼻子一酸,莫名地想哭。
真是奇怪,她明明不是多愁善感之人。
少女吸了吸鼻子,以此掩饰失控的情绪。
这候 aim ei43.*com 章汜。听说贾世子做了长平公主的驸马,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不过,她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花娘,和贾世子也没见过几次面,贾世子就算是为了救她,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
少女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何事件又凑在一起?
她刚被长平公主放出来,贾世子被封为驸马的圣旨就送到了镇国公府?
之前她也曾听说过,长平公主一直觊觎贾世子,贾世子却千方百计地躲着她。
可要是说贾世子是为了救她,才同意做了长平公主的驸马,别说外人不信,就连她自己也不信。
可不管怎样,贾世子救了她却是真的,如果不是贾世子,她说不定就被长平公主随便找个由头给杀了呢。
这般想着,少女忽然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贾相如一惊,猛地后退一步,手里的伞,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小婵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子,认认真真道:“多谢贾大人的救命之恩。”
她觉得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可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水汽,他们彼此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贾相如想伸手去扶少女,又觉得不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姑娘快快请起,这件事本就是因为我而起,姑娘是受了我的牵连才遭此横祸,我应该来向姑娘赔罪才对……”
小婵愣了一下:“什么?”
贾相如看了一眼少女被打湿了的衣衫,怜惜道:“姑娘,这外面下着雨,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小婵点点头,立刻站了起来,领着贾相如去了楼上的雅间。
因为下雨,妙音阁今天的客人不多。
强牺 9bzw.com 读牺。小丫头奉上了香茗,便退了出去。
贾相如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似乎才缓了过来。
小婵垂下眼睛,低声道:“贾大人,皇上下旨的事,奴家已经听说了,奴家已经……”
不等她说完,贾相如就打断了她:“小婵姑娘可不可以为我弹上一曲?”
小婵怔了怔,才道:“请问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贾相如笑了笑:“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弹的。”
小婵点点头,吩咐小丫头送过来一把比较上等的琵琶,然后便抱着琵琶试了下音道:“贾大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小女子才疏学浅,让贾大人见笑了,不过,小女子自幼便会一首曲子,却从没在外人面前弹过,今天奴家便把这首曲子送给大人……”
少女说罢,素手轻拨。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
少女鬓发如墨,肌肤胜雪,长得极美,纤纤十指如蝶儿纷飞,空灵的歌声穿透了屋子,嘈嘈切切,宛如天籁。
贾相如如痴如醉地看着少女的侧脸,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一曲完毕,男子才猛然回神。
他站了起来,淡淡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
说罢便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了门口。
在跨出去的一瞬间,他忽然回过头来,冲着少女露出个凄然的笑:“珍重!”
随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马车就停在湖边的廊桥上,一脸焦急的四喜看到贾相如,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扶着他上了马车。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便缓缓向前,冲进了雨幕里。
贾相如似乎累了,背靠着车厢,脸上一片灰败。
四喜红着眼睛道:“世子,您不用伤心,老爷一定会想办法的。”
作为贾相如的贴身小厮,四喜自然知道,世子对那个长平公主一直避如蛇蝎。
贾相如摇了摇头:“圣旨都下了,就这样吧,以后不要说这种话,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那可就麻烦了。”
“世子,难道您真的要去做这个驸马吗?”四喜不相信道。
“圣旨已经下了,难道你想让我抗旨不成?”贾相如懒懒道。
“可是,您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长平公主吗?而且,你明明喜欢的人是那位姑娘……”
贾相如摇摇头,没有吭声。
四喜急了:“世子,你到是想个办法啊,那么多的姑娘都喜欢您,您为什么非要做这个驸马?长平公主可是嚣张跋扈得很,万一她以后欺负您怎么办?”
“欺负我?”贾相如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不,她不会欺负我的。”
“世子,您怎么就那么糊涂呢?那可不是一般的贵女,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制大 制枭。“放心吧,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样?”贾相如眸色转冷,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湖光山水,缓缓道,“我当驸马,不是被逼的,而是我自愿的……”
“什么?您自愿的?这怎么可能?”
“当然是我自愿的,因为……”男子看着远处的灯影,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我只有成了驸马,才能做我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