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笙还是难受。
崔思道见状,便玩笑道:“这本是好事,说不准日后师兄还要凭着师妹这预示未来的梦境,神鬼莫测的手段来逢凶化吉呢!所以快别哭了,笙笙一哭师兄的伤口就更疼了。”
崔思道说着下意识起身,不顾自己腰腹处的疼痛,想要抬手给她擦泪。
莫玉笙连忙制止他,语气带了嘱咐病人时特意带上的严肃:“师兄快别动,乖乖躺着!不然伤口会撕裂的!”
崔思道果然不动了,他躺在床上侧头瞧她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样子,分明是软糯白软如同白面包子的模样,偏生她板着一张小脸,神情严肃得不得了,生怕他会不听医嘱乱动起身。
这气鼓鼓的模样倒还像个小孩,崔思道心里一软,到底忍不住柔了声哄她。
“如今笙笙看了也看了,哭了哭了,不如回去睡觉吧。否则明日你眼睛必然肿的如桃子一般,外人不了解的还以为是我欺了你。”
莫玉笙咬牙:“今晚我就睡在这软榻上!一整夜守着师兄,我才能安心。”
她到底不放心,害怕师兄半夜因刀伤发炎,发起高热后那些婢女侍从照料得不周到。
况且莫玉笙以前在南疆也守过病人,虽然她知道现在同师兄共处一室不好,但她真的怕极了师兄出事,所以拼着名声有损,也不敢离开他半步。
崔思道看了眼那张软榻,立即拒绝道:“你腿上有伤,不如唤宋家公子来守着我一晚上,你只管回去歇息便是。”
他无法理解莫玉笙在经历生死,经历梦境后的后怕,只是心疼她熬夜,并害怕她脚伤恶化。
可如今莫玉笙又哪里睡得着呢?
她不顾崔思道的哄劝,坚持道:“我就想看着师兄,否则今夜我心里不踏实。”
这是真话。
崔思道只好叹气,他刚要说话,门外的宋幼文就端了刚熬药过来。
他先敲了敲门,等得到莫玉笙回应后,才走了进来。
宋幼文将药放在一边的雕花圆凳上,仔细叮嘱道:“药我已经熬好了,就是稍微有点烫,所以喝的时候小心一点,最好吹一下,不要烫到了。”
“知道了,不会烫到的。”莫玉笙让红药扶着她坐在床边,这才亲自端过药来,对宋幼文道:“幼文再寻点烈酒来,若是师兄发热,好用那个擦拭降温,今夜我会瞧着师兄的,就怕他发热。”
宋幼文闻言,本来想劝她回去歇息,他来照顾摄政王。不过他见了她眼里残留的惊魂不定,他理解性的点点头,飘也似的出去寻酒了。
红药也去寻褥子,枕头之类的。
莫玉笙舀了一勺子药,等微微凉了些这才将勺子递到崔思道唇边。
那刺鼻苦涩的味道瞬间涌了上来,这味道太冲了,让人闻一下便觉得有些作呕。
许是因为受伤脆弱,崔思道竟任性的没有喝药,而是直视着莫玉笙,突然推脱拒绝:“这药太苦涩了,本王不想喝。”
莫玉笙愣了愣,她没想到一向喝药面不改色的师兄,这回竟然说药苦,还任性的不想喝药。
她一时觉得啼笑皆非,只能甜声哄他:“哥哥快别闹了,这药是补血止痛的,药吃了伤口才能好,我也才能放心,你怎么能不吃呢?”
崔思道一听她这个称呼,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她说的,只将自己当成亲哥哥的那一番话。
一时间他心里越发郁闷起来,只觉得伤口更疼了。
他抬眸,用深邃黝黑的眼直勾勾盯着莫玉笙,嗓音低柔如丝绸一般丝滑:“我不想再听到哥哥这个称呼,若是笙笙愿意叫我的字,我便喝了这药怎么样?”
莫玉笙无奈的笑了笑:“这也太过逾越了,不太好。”
以往她常常红着脸,娇声甜甜的唤师兄作檀郎,一来檀郎是他的字,二是这个称呼是许多女子唤自家夫君或情郎的。
当这两个字眼在她唇间缠绵吐出时,好似满口生香,她私心里也觉得在唤着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以前才没大没小的这样叫他。
如今她早已熄了对他那一分心思,又怎么能叫得出口呢?
崔思道心里一沉,他不知师妹为何变心得如此之快,以往她叫他檀郎时,都如同往日偷食了美味一般,露出窃喜又兴奋的神色。
是故他并未拒绝她唤他的字。
崔思道想着,他眼底微黯,突然对莫玉笙半开玩笑道:“若是不叫那个称呼也就罢了。不过师兄记得,笙笙幼时吃药总要师兄亲亲脸颊,又哄一哄才肯吃,如今笙笙能亲我一下吗?”
莫玉笙却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手腕一抖,好悬没将手里的药泼了出去。
怪不得她受到惊吓,盖因这话也太不像自己这位老沉持重,言辞淡漠的师兄说出来的话了!往日他从来不曾如此,难道一受伤,人竟然就变得如此脆弱了吗?
莫玉笙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她勉强笑了笑,脸色有些难看道:“师兄别开玩笑了,否则我便要以为你想轻薄我了。你还是快些吃药吧,不然我心里担心得很。”
崔思道心里叹息,如今看她如此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倒是真是想要“轻薄”她了。
只是又怕唐突了她,吓到了她。
他心里对于她情感的突变,亦很有些闷气,便故意冷声道:“笙笙这也不愿,那也不愿,这药我不喝了。”
莫玉笙没来得及生气,便见他虚虚捂着腰腹处,脸色微白,虚声道:“我伤口疼极了,药也苦极了。我不想喝那苦汁子,反正不喝也无甚大碍,忍忍便过去了,你也别管我了。”
这话说得可怜,莫玉笙一听他说伤口疼,就立即将药放在一旁的雕花圆凳上,下意识哄他:“那我给师兄吹一吹?”
曾经她也这样帮师兄吹过伤口的,如今虽然没用,但也聊胜于无了。
崔思道也心知隔着纱布,其实吹气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喝药。但他现在极其渴望师妹的亲近,哪怕是肌肤的接触,还是言语的安慰,他都需要。
莫玉笙确实担心他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将他的亵衣从腰腹处轻柔缓慢的往上卷了一半,露出他缠了纱布的腰。
她看到那纱布外面白白净净没有渗血出来,不由放松的笑了笑道:“幼文在医术上果然天赋异禀,他做的止血药膏也很有用。师兄伤口虽然不轻,但方才你动了一下也没渗血,想来血已彻底止住了。”
崔思道不愿听到她嘴里夸赞别的男子,不由佯装痛呼了一下,疼声催促她:“可惜那药不止疼,伤口处太痛了,笙笙不是要帮我吹一吹吗?”
莫玉笙闻言,连忙点头,轻柔的哄他:“我帮师兄吹吹伤口,一定会少疼一些的,到时候师兄可要乖乖喝药。”
崔思道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十分受用她的关怀。
莫玉笙低下头,凑近他受伤的腰腹处,轻轻吹气。
那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并未将崔思道整个腰腹裹住,他还有肚脐上一寸的白玉肌肤露在外面,隐隐能瞧见线条优美流畅的肌肉。
崔思道垂目,只见师妹低眉垂眼,乖乖巧巧的,她粉嫩柔软的唇瓣嘟成微圆的嘴型,朝他的伤口处呼气。
她的气息温热微湿,当这股气息轻柔的扑在他敏感的腰腹皮肤上,就掀起了一股微.麻酥.痒的感觉,如同细小的电流在皮肤表层和血管经脉里乱窜。
莫玉笙不意瞧见师兄腹部紧绷战栗,腹部肌肉线条越发明显,她还听到师兄低低哑哑的闷.哼了一下。
那低哑磁性的声音里还带着气音,像是难以忍受了,故而压抑着呼出来的一般。
莫玉笙以为他痛极了,她急忙抬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眼尾微红的眼睛问他:“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师兄还能忍受吗?要不还是先喝药吧,里面有安神止痛的成分,喝了会好受一些。”
确实有些难以忍受了,只是不是因为伤口疼痛罢了。
崔思道眼底更暗了一些,他瞧着无知无觉,神色担忧的莫玉笙,嗓音低哑的吩咐:“笙笙继续帮师兄吹一吹,好像有点不疼了。”
莫玉笙闻言,连忙朝着他的伤口处卖力呼呼,希望能以一点微薄的气流,为师兄带去些许疼痛。
过了几息,崔思道分明泛白的脸色却微微泛红起来,他眼尾亦有一抹飞红,一向平静深邃的眼如春日冰雪笑容一般,荡漾起水波来。
他一本正经的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已然干涩的厉害:“已经好多了,师妹不用再忙活了。我有些困乏,便将那药喝了吧。”
莫玉笙听他说要乖乖喝药,喜得忘了将他的衣裳拉下来,只立即侧身去端自己身边放着的药碗。
崔思道轻轻抬手,不动声色将一旁的锦被拉回来遮住下半身后,才对端了药的莫玉笙道:“我有些冷了,你将药给我便好。”
药已然温热,莫玉笙便眉眼弯弯的将药端给了师兄,见他自己端着药一碗饮尽,她才高高兴兴的端了另一碗清水让他漱口。
只是想起他方才说冷的话,莫玉笙忍不住俯身,抬手摸了摸崔思道的额头,结果却触到了一手热烫。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师兄莫不是发热了,怎么你额头这样热?”
崔思道在她凑近时嗅到了她温香的气息,瞧见她宽松亵衣下若隐若现的身段,他额头便越发躺了。
莫玉笙打算要给他擦烈酒降温了,崔思道苦笑道:“师妹不需忙活了,这都是因为我想到方才自己如小儿一般不肯吃药,还故意痴缠师妹,心头一时恼羞,这才使得面耳红赤,浑身发烫。若是不信,你便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便不烫了。”
莫玉笙想到方才他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言辞,对他现在的说法就信了几分。
崔思道见自己将人糊弄过去了,才哄着她上软榻睡去,说自己体温已然正常了。
出于对自家师兄的信任,莫玉笙乖乖上了软榻。
因怕意外,屋子里留了灯,崔思道盖着被子,他忍受着下腹如火,身子紧绷的感觉,唇边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他可真是自作自受。
第28章 第28章
崔思道所在的客房一夜灯火通明,莫玉笙与红药一起守在屋里,时不时会查看一下他有没有高热。
不知道是崔思道运气好,还是宋幼文的药起了良效,他在后半夜沉沉睡了过去,体温十分正常。
反而是莫玉笙白日里睡得多了,如今却没什么困意了。
她躺在软榻上,没有熬多久天色就蒙蒙亮了起来,她此时方打了个盹儿。不过院外轻轻的脚步声,还是将她吵醒了。
莫玉笙瞧了眼自己已经消肿了的脚,她踩着柔软的鞋子,被红药扶着朝师兄的床榻上了一眼。
崔思道还在熟睡,他难得的没有按照自己往日早起的习惯醒来。
莫玉笙很清楚,那多半是宋幼文药里放了安神药的缘故。
她朝红药眨眨眼睛,无声吐字,只做了口型:“师兄睡得正熟,我们先出去吧。”
红药点点头,小心扶着莫玉笙往外走去。
她们动作很轻,并未将崔思道吵醒。
因摄政王被刺杀一事,事关重大,一个搞不好可能会被卷入一些风波里。所以宋家姐弟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好不容易熬到早晨,来到院外坐着,见了缓缓而来的莫玉笙,宋箬连忙上前,扶住莫玉笙另一边手。
她朝崔思道宿下的房间扬了扬下巴,紧张询问:“殿下没事吧?”
莫玉笙被扶着坐到了小榻上,她摇了摇头,朝宋箬安抚性的柔笑:“阿箬不要担心,师兄昨夜并未发热。如今他正睡得香甜,我瞧着他没有大碍,这才打算回房洗漱。”
宋幼文眼底青黑,他听了这话,对宋箬道:“瞧吧,我早说了王爷吃了我的药,就定然不会有事。偏你担心过头了,害得我也失了冷静。”
“你懂什么呢?殿下身份尊贵,我们便是十分担心都怕不够。”
宋箬白了一眼自家这位对自己医术十分自信的弟弟,对莫玉笙道:“那笙笙先回去洗漱吧,等会儿我们来寻你一起用早膳。”
莫玉笙从善如流的点头,她脚腕虽然好多了,但走得时间长了一点,依然还有点疼。
红药忙叫了个力气大的嬷嬷,又将莫玉笙背回了客院之中。
莫玉笙洗漱完毕,走到外间时,宋家姐弟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早膳放于桌案上,正热腾腾的冒着食物温香的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