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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山是群山之间,最不起眼的一座山,换句话说,这群山里,其实没什么山不起眼,但尧山为最,它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高的,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要不是很多年之前,有人在这里发现那座帝陵的入口,只怕这座山连名字都不会有。
那座帝陵第一次被人发现,是大宁王朝覆灭之后的数十年后,当时那些所谓的义军,将照天城攻陷之后,便陷入了混战,数年之后,世间变成了诸国林立的光景,一些小国君主因为觊觎大宁的宝藏,便开始在世间找寻那座帝陵的方位。
大宁皇帝当初虽然坑杀了无数民夫和工匠,想要将秘密完全尘封,但那工程过于浩大,而且参与者又不计其数,实在是无法完全藏起,就在数年之后,便有人发现了位于尧山里的帝陵入口。
当时尧山已经被大宁挖开了一半,入口藏于山腹中,又是深山老林,若不是真有这个心思,哪里会真有人找到。
不过即便找到了,入口也一直没被打开。
找到入口的那个人想了无数种办法,都不能将那看似普通的石门打开,后来消息走漏出去,很多修行者都来一探究竟。
那其中不乏金阙境的修行者,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那石门却还是屹立在那个地方,并不能打开。
有人想着石门打不开,那就从别的地方入手,于是有修行者在尧山附近的一座山挖去,想要在这里找到条进入帝陵的路。
最后的确是挖到帝陵了。
但面对那世上最坚硬的陵山石,和帝陵里的阵法,那些修行者始终没能将其轰开。
而历史上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次开陵,是六百年前,当时也是有传说帝陵里有宁启皇帝对于金阙境之上的秘密,于是在整个世间,有大概二十多位金阙境修行者结伴而至,想要依靠修为强行斩开帝陵。
谁知道,这二十多位金阙境的大修行者同时联手,一同发力,不管是从正门还是从某个山麓突破,都并未能将帝陵打开半点。
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世人对帝陵少了很多想法,毕竟帝陵里纵使有千万般的好东西,可打不开,有什么用?
之后的日子里,一直有修行者前来尝试,甚至在尧山周围,有修行者甚至居住在此,就是为了随时打开帝陵。
这一次整个修行界联袂而出,四海之主参与进来的也足足有两位,加上南北两座王朝,可以说,即便用李乡的鲜血打不开那道石门,他们也有信心再尝试一下别的办法。
随着那座辇架停在尧山边缘之后,尧山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帝陵的入口当初是在尧山里,但由于这千年来,修行者的不断努力,尧山已经崩塌了一半,就直接将那道巨大的石门露在了众人眼前。
甚至随着人来人往,帝陵前面已经有了一大块平地。
此刻平地上,便是无数的修行者,正在如痴如醉的看着那道巨大的石门。
石门在山壁里,或许说山壁便是石门。
两块洁白如玉的陵山巨石组成,上面雕刻着许多精细复杂的花纹,有很多是已经灭绝的异兽,也有许多是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
比如真龙和天凤。
这些年来,这道石门承受过无数修行者的攻击,但上面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好似崭新的一般。
看见这道远远要比大祁和大应两座帝都的城门还要高大许多的石门,修行者们再也忍不住,纷纷的议论起来。
“果然不愧为千年不出的雄主,这般手笔,果然不凡!”
“宁启皇帝陛下,真正的千年第一强者,这毫无疑问,这帝陵只怕也是古往今来第一建筑!”
“生时坐拥四海,死后帝陵也是这般气势磅礴,若是宁启皇帝还在世间,吾任凭其驱使啊。”
“吾辈不得长生,能够如同宁启皇帝这般御使万物,只怕也是千古难求之事。”
“如今的大祁皇帝也好,大应太后也好,实际上也还差了许多。”
“道友此言差矣,千年来也无人再一统世间,大祁皇帝陛下和大应的那位太后,能够南北而立,已经是殊为不易。”
“话虽是这般说,但由此一看,便更觉得大宁是不易。”
“大宁有之前的雄图霸业,和柢山不无关系,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你看柢山,没落数百年,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是啊,宗门靠着王朝,虽然有可能更上一层楼,但也有很大的风险,柢山是前车之鉴,道友要好好想一想啊。”
“哈哈,你我这般宗门,哪能入得了这些大人物的眼?”
顾泯和阿桑在人群里,听着这些言语,反应不同,顾泯揉了揉鼻子,并没有如何愤怒,阿桑却是面无表情。
顾泯低声说道:“师姐,你真不觉得有什么?”
阿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顾泯眼见自家大师姐不说话,只能自言自语道:“师父不知道来没来,这老家伙,整天都待在山上做什么,常遗真人常遗真人,难道真是常遗?”
阿桑虽然不搭理顾泯,但是这会儿却是将这些话全数都听了进去的,只是她估计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师父的名字,到底会有什么深意。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闪过一片剑光,数位中年剑修出现在这块空地里,就在修行者的目光投向他们的时候,天边一道更为明亮的剑光出现,一个面沉如水的中年男人出现。
在他身侧,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势,要不是面容实在是不怎么出彩,只怕气态还要更好一些。
南陵的修行者一看便已经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庚辛剑主,他被称为南陵年轻一代剑道天赋第一,自从修行以来,便已经打破了许多剑庭的记录,若不是在前几年,有过两战皆是输给另外一个少年剑修的经历,只怕名声会更响亮。
想起这事,修行者们纷纷向人群里看去,想要看看柢山的那个少年是不是也到了。
顾泯站在人群中,感受着那些寻找的目光,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这位道友实在是面生,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宗门?”
“在下流云剑宗杨不举。”顾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不想被人认出来,随口便胡诌了个名字。
那人一顿,忽然怒道:“在下才是杨不举,阁下到底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那人,这才想起,当初在剑会上,自己曾和他有一面之缘。
顾泯歉意一笑,正经道:“流水剑派刘二。”
杨不举瞪大眼睛,看到顾泯面容,不用他说话,其实他已经想起了当年之事,这会儿听着对方说这话,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顾泯就已经认出了他,是故意如此的。
时隔数年,当年柢山的少年弟子,如今已经成了南陵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少年天才,可他却还是记得自己,杨不举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意,对顾泯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久仰久仰。”
顾泯嘴角抽了抽,然后也是认真还礼。
“刘……顾道友,之前在下便听说柢山拿到了名额,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专门为你加油助威的。”
杨不举脸不红心不跳的,流云剑宗不是个什么大宗门,自然没能在咸商城要到名额,他这次来到这里,也就是为了单纯看看热闹的,这会儿见到顾泯,也是随意胡诌了几句。
顾泯却好像是当真了一样,又是很认真的还礼,然后还说道:“杨道友客气了,我也就是进去碰碰运气。”
杨不举微微一笑,示意不必如此。
两人交谈,互相说了几句闲话。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天边忽然暗了下来。
众人抬头看去,一座巨大的辇架出现在天际,那辇架有着数头异兽拉着,那些异兽肋生双翼,浑身鳞甲,生着一个巨大的牛头。
鼻孔里甚至还在喷火。杨不举瞪大眼睛,却不知道来人是谁。
在南陵应该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或者是宗门才是。
很快人群里有人开口,“飞天老祖!”
很多人惊呼,声音此起彼伏。
飞天老祖是北陵一位名声极大的散修,他没有宗派,修行了数百年,境界极为深厚,据说即便是北陵那些大宗派的掌教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
就在辇架停在众人头顶的天际的时候,天边忽然出现一道湛蓝的剑光,撕开云海,落到了辇架上。
一声厉喝从辇架里传出!
一个红发老者从辇架里飞出,双手在身前结出复杂的法印,半轮血日出现在他面前,将天空照映出一片血色。
光是从这修行功法来看,这所谓的飞天老祖只怕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修行界前辈。
就在血日生出的同时,那道湛蓝剑光再次生出,一样的中正平和,没有任何杀意,但就是这样,依然是斩向了那轮血日。
只听见刺啦一声响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人撕开一般。
飞天老祖怪叫一声,辇架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居然两剑之下,这位北陵的修行强者便要逃遁。
那么那位出剑的剑修,到底是何人?
辇架在天空划过一道痕迹,朝着远处而去,有个身着灰袍的老人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手里提着一柄长剑,在云层里一闪而至,想来便是追着飞天老祖而去。
“是姚剑仙!”
随着老人露出真容,看到之后的修行者们便认出了这位修行强者是谁。
是北陵剑府的府主,剑仙姚错。
这位老剑仙被说成是当世剑道前三,那位女子剑仙不出,能和他抗衡的,只有剑庭的蓝临真人。
之前剑庭的剑修御剑而至,此刻剑府的剑修还没有出现,但姚剑仙的两剑便已经让修行者们目瞪口呆。
这等剑道强者,只怕已经是无限接近四海之主的境界了。
只可惜姚剑仙并没有在此间停留,似乎帝陵开启与否,都和他无关,他要做的便是追杀飞天老祖。
随着姚剑仙远去,数道飞剑终于来到场间。
剑府的剑修们来了。
他们落到地面,正好和剑庭的剑修,相对而立。
而剑府剑修里,也有一个少年,看年纪和梁照相仿,此刻便死死的盯着梁照。
剑庭前几年出了一位庚辛剑主,剑府那边本来有些黯然失色,但谁知道,就在一年之后,有个少年拜入剑府,竟然也是一位剑道上的怪胎,修行速度极快,这些年已经在北陵闯出了些名声,是同代少年里,最为出彩的几位之一。
梁照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如果在这个年纪里,还有谁是能让他放在眼里的,就只有顾泯。
场间众人不禁想着,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才能一剑斩下那位女子剑仙剑道魁首的名头。
场间的气氛有些莫名。
就在这个时候,场间又来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背着剑,跟在数位剑修身后,正在啃着半个西瓜。
这才是初春,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来的。
有人认出这是归剑阁的剑修,那么在他身后的少年,自然便是那位天生剑胚苏宿了。
看到苏宿,很多修行者才想起一件事,就在这几年,世间的剑林里,似乎真是冒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南北两地,正好六个。
北陵就是以剑府那少年为首的三人,各有千秋。
南陵这边,一位庚辛剑主梁照,一位天生剑胚苏宿,还有一位曾是世间第一剑宗柢山的弟子顾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