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立刻一脸不在意地踮了下脚,看了过去。
主席台旁,胡庞领着几个学生在那等着,陈景深站在第二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家都说陈景深以前经常跟他前后上主席台,但他其实并没什么印象。可当他现在看过去,却觉得陈景深安静挺直的侧影很熟悉。
好像自己之前上去念检讨之前确实有经过这么一个人。那人总是满脸疏冷的和自己擦肩而过,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那人会偏过头来——像现在一样。
陈景深忽然看过来,他们隔着千百人对视。
喻繁怔了一下,心想我特么就看一眼,有这么巧吗??
他立刻不自然地撇开视线,随着音响里的指挥转身升国旗。
陈景深这次上主席台的原因是,他和其他几个学生被胡庞评为“高二年级学习标兵”。因为标兵人数比较多,一个年级有五个,一个个发言肯定来不及,所以每个年级只有一位同学可以发表演讲。
高二负责演讲的是苗晨。
“怎么不是学霸演讲啊?”王潞安在前面嘀咕,“哎,那男的是不是上次来班里找学霸的那个?”
“是的。”吴偲道,“可能是陈景深自己不想演讲吧,前几个学期都是陈景深代表学习标兵发言的。”
王潞安:“胡庞是真的花里胡哨,学习标兵,这不小学时候才有的东西么?”
喻繁半吊子似的懒洋洋抬着脑袋,盯着台上其他所有人,就是不看陈景深。
苗晨校服规整,说话字正腔圆:“南城七中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五班的苗晨。很荣幸这次能够获得‘年级标兵’的称号……”
说来说去都是那套,喻繁打了个哈欠。
滔滔不绝地讲了几分钟后,苗晨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在高一第一学期,我曾听过陈景深同学作为高一年级学习标兵的演讲发言。陈景深同学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演讲内容慷慨激昂、精彩绝伦,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我……”
喻繁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慢吞吞攥了一下。
“所以我一直以陈景深同学为我的学习目标。今天能和他一起站在主席台上,我感到非常高兴。我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也能成为一些同学的榜样……”
陈景深没想到苗晨演讲稿里会有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看了苗晨一眼,再收回目光时,对上了他们班队列里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陈景深远远朝他挑了下眉,大致意思是:怎么了?
喻繁也远远朝他比了个中指,大致意思是:别看我。滚。
-
陈景深回教室时,他同桌已经趴倒在桌上。
他回到座位,盯着那个冷漠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握笔的手往旁边挪了下,用手背碰了碰对方垂在课桌上的手臂,刚想说什么——
“学霸,苗晨居然这么崇拜你?我以前居然都没看出来。”吴偲经过他们座位的时候说了一句。
“那肯定,学霸对同桌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喻繁这种不学习的学霸都能带起来,更别说那个什么晨,”王潞安搭着吴偲的肩说,“快坐回去,访琴来了。”
两人往草地里扔了点火星,拍拍屁股坐回去了。
陈景深再回头的时候,他和他同桌之间已经多出了几本书,划三八线的意思十分明显。
今天升旗仪式耽误的时间有点长,占用掉了班会的时间。物理老师抱着课本进了教室。
“喻繁,”陈景深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无视中间那几本书,淡淡道:“我和苗晨没怎么说过话。”
“同学们把课本都拿出来。”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上课不要交头接耳。”
陈景深在物理老师的注目下拿出了物理课本。
再一回头,他同桌已经换了个睡姿,耳朵上还挂着一根耳机。
陈景深:“。”
喻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放学。
陈景深把多抄的一份笔记放到“三八线”上,刚准备把人叫醒,窗户外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陈景深,”苗晨背着双肩包,超他眨了眨眼,“物理老师跟你说了吗?我们学校要安排竞赛集训。”
陈景深盖上笔,嗯了一声。
苗晨道:“到时候我们可以住一个宿舍吗?我看了一下名单,其他人我都不怎么熟……我可以多带一点吃的!你有什么喜欢——”
轰地一声,坐在他们中间的人突然起身坐直,椅子往后一挪,刺耳的摩擦声截断了苗晨后面的话。
喻繁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人。
“让让。”他说。
喻繁睡醒后眼皮会冷硬地绷直,看起来特别凶。苗晨被吓得连忙点头,挪到旁边让出位置。
喻繁踩上自己的椅子,翻窗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睡醒到离开,都没看陈景深一眼。
“他,他一直都是这样出教室的吗?”苗晨后怕地抓紧自己的书包肩带,目送着喻繁消失在走廊,“而且我刚刚看他好像刚睡醒?老师难道不管吗?”
周围还有同学在值日,苗晨压低声音,身子往窗内探了一点:“对了,我之前一直想跟你说来着……我听说他好像性格不好,会打人,你知道吗?”
“他还跟你一起上过主席台的,不过他是念检讨……你怎么不跟老师申请换座位?老师应该会愿意给你换的。”
“啊,我刚才的话还没问完,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陈景深?”
陈景深沉默地囫囵收起书包,搭在肩上刚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
【-:实验楼一楼教室,滚过来还东西。】
还什么?
陈景深回想了一下自己欠过的东西,刚拧起的眉毛慢吞吞地舒展开来。
“陈景深?”苗晨震惊地小声问,“你把手机带来学校啦?”
“嗯。”陈景深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道,“不用了。”
苗晨一愣:“什么?”
“不用给我带什么,集训的事我跟老师说过了,我不参加。”
苗晨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大家都在竞争的名额陈景深为什么不要。
陈景深走出后门,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还有。”
他淡淡道,“以后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别来找我了。”
-
放学后的实验楼空无一人。偶尔有几个学生到实验楼隔壁的矮墙接外卖,也不会往这里面瞧。
陈景深到实验教室时,喻繁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玩手机,两脚垂在半空,姿势懒散。
听见动静,喻繁头也没抬,冷冷地说:“太久了。”
陈景深把教室门反锁上:“嗯,说了点事。”
喻繁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过来。”他大爷似的命令。
陈景深脱下书包随手放到门边的椅子上,乖乖走到喻繁跟前。
喻繁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跟他沉默地对峙了一会。
窗帘他已经拉上了。但这间废弃教室的窗帘不挡光,教室里还是明亮一片。窗帘顶上没有拉紧,一束阳光正好打在陈景深的脸上,他的眼珠在光线里沉得发亮,深邃干净。
喻繁确定了。他确实很想亲陈景深,看一次想一次。
他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抓住陈景深的校服,微微一扯,说:“自己弯腰。”
陈景深偏头下来,手展开撑在喻繁左右两侧。
喻繁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喉结滑了一下,扯他衣服的手用了点力,仰头刚要碰上去——
陈景深往后退了一点,喻繁亲了个空。
他们近在咫尺,呼吸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像没有亲上的那晚一样。
喻繁感觉着陈景深的呼吸,抬眼问:“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想跟你说件事。”
陈景深道:“我和苗晨不熟。”
喻繁:“……谁管你们熟不熟?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自言自语。”陈景深淡淡道,“我没对其他同桌好。他偶尔来问我题,我会教一点,像对王潞安他们那样。”
喻繁顿了两秒:“陈景深,你很吵。”
“嗯。但我好像太久没说了,”陈景深往前靠了一点,“我对同桌没什么情结,对你好是因为我……”
喻繁立刻打断他:“陈景深——”
“喜欢你。”陈景深说。
“……”
喻繁之前其实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他起初以为自己是嫌苗晨烦人,到哪都要缠着陈景深,但他刚刚跟苗晨对上视线之后,又发现不是。
直到现在,他好像有点隐隐约约明白了。
有个跟陈景深一样优秀的男生,近乎崇拜的在追捧他。
喻繁一直觉得陈景深喜欢上自己是瞎了眼。
陈景深随时都有复明的可能,他随时可能喜欢上别的男生。比如长相可爱、性格温顺、成绩优秀的苗晨。
但至少此时此刻,陈景深还喜欢他。
喻繁沉默了几秒,抬起手去勾他脖子,让陈景深低下头来跟他接吻。
陈景深根本不动,喻繁也毫无主动的经验。他很轻地啄了几下陈景深的嘴唇,干干涩涩的贴在一起又分开,密切又燥热。
喻繁头脑晕乎,心跳失控,又觉得差点什么。他脑子混乱,半天才开窍似的去碰陈景深的唇缝。陈景深配合地张嘴,喻繁舌尖凑进去,碰到陈景深牙齿的那一瞬,他抵在课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下。
外面传来一道嬉笑声,应该是来取外卖的学生。
喻繁心里一跳,下意识就想撤开,下一秒,陈景深抬手按住他的脖颈,把他重新摁了回来。
陈景深的吻跟他本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喻繁被亲得下巴无法控制地反复上扬,呼吸都难以维持,亲到一会儿,陈景深就短暂地松开他,亲了亲他泛着水光的嘴角,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