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皓月与纳兰隽争执过后,秦婉词就与萧玉辰和元襄仔细的讨论过孰是孰非。 三人的答案十分同意,豫昭王与靖渊王是故意为之的。以连皓月的实力尚不能突破萧楚延,就凭纳兰隽自己?若非楚延故意放离漠大军进城,秦婉词如何也不能相信是纳兰隽自己凭实力突围进来的。
所谓杀人诛心,当萧奕洵和萧楚延得知纳兰隽即将亲帅大军前来南部支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暗中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深知,一军难容两帅,即便是萧奕洵和萧楚延这样亲密无间的兄弟,也怕意见相左,分兵指挥。纳兰隽与连皓月本来就有嫌隙,纳兰隽来后,定是要大权独揽,所以他们便顺水推舟,卖纳兰隽一个人情。
如果连皓月拼尽全力都不能击败的两人,被纳兰隽几日之内相继击败,这对纳兰隽这般好大喜功的人来说,几乎是无上的荣光,他一定会骄傲自满乃至于轻视连皓月的本事。事实上,事情也正如两人所想的发展下去,而且,他们二人也没有料到,因为秦婉词三人的存在,连皓月和纳兰隽的冲突会来的如此之快,也如此激烈。
连皓月本来是来接受荣苏的问责的,但一听说荣苏支持自己,认同自己,心中释怀后不免欣喜,支吾了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元襄正要嘲笑连皓月,屋外有将士传报,说纳兰隽即刻让连皓月过去见他。
连皓月以为纳兰隽是要找自己探讨战况,便先同秦婉词和元襄道别,说晚上再来找他们。可秦婉词和元襄却知道,已经两日不曾召见连皓月的纳兰隽,此次突然征召,一定是为着谣言的事情,看来萧玉辰那边已经对纳兰隽暗中传递了不少的消息了。这一次,连皓月面见纳兰隽,一定凶险万分。见连皓月坦然离去的背影,秦婉词心中不忍,忽而站了起来,叫住了连皓月。
连皓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秦婉词,看她眼底似乎饱含着担忧与不舍,他愣了愣不知秦婉词为何流露出这样一股神情,只见她向自己走来,似乎咬了咬嘴唇,半晌才迟疑道:“这次去,你不要再顶撞大王了,好好说话……”
“哈哈哈,”连皓月哈哈大笑,以为秦婉词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原来竟是担心自己会再冲撞纳兰隽,他刚要伸手拍一拍秦婉词的肩膀,忽见她低眉顺眼,安静立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抹好似洞庭山水般的楚楚动人,动作一停,敛起笑容,抚上了她耳边青丝,轻声许诺:“放心吧,荣苏,我听你的。”
惊愕于连皓月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秦婉词一愣,正要避开,连皓月却已经转身离去了。秦婉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耳朵,撩起耳边的鬓发,看向连皓月离去的地方,神色凝重。
待连皓月离去之后,元襄对秦婉词道:“怎么了,你不忍心,所以才劝皓月么?”
秦婉词回过身来,轻叹一声:“我只是怕他没有分寸……纳兰隽如果一怒之下,要杀了他,怎么办?”
元襄蹙眉,道:“放心,有辰钰在,应该不会的。”
秦婉词想了想,问:“元襄,你和我终究不一样。你与皓月是二十年的兄弟和朋友,你……瞒了他这么久,若是让他日后知道了,你要怎么解释呢?他会理解我们,原谅我们么?”
元襄耸耸肩,坦然道:“我早就已经想好了,等他知道以后,我就天天去向他请罪,跪着请他原谅,直到他肯原谅我为止。”复而,元襄又道,“不过,你也放心,我和皓月认识这么多年,他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了。因为连伯伯连伯母的关系,从小时候起,他就特别向往靖朝,不想和靖朝征战,而是想要回归靖朝。只不过后来连伯伯因为这件事被大王杀了,皓月忌惮此事,一直不敢再表露分毫。之后,他又一直跟随宿伊,宿伊元帅雄心壮志,对皓月也是一片栽培,皓月自然也不能流露心声。日后,他会理解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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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皓月来到了主将屋中,自从纳兰隽来了之后,他就主动的将这个指挥所让给了纳兰隽。屋中,纳兰隽坐在主位之上,两边分别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辰钰,还有三个都是纳兰隽的心腹之臣。
连皓月单膝跪地,向纳兰隽行礼,纳兰隽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也不让他站起来,只是冷冷问:“连皓月,你可知罪?”
连皓月神情一变,正色道:“臣不知有何罪?请大王明示。”
纳兰隽脸色隐隐发青,道:“孤问你,当初豫昭王进攻茺乾,你为什么不发兵援救!却把重兵都移到彭关!”
连皓月明白了,纳兰隽这是要追究茺乾失守的事情,他抱拳回答:“回禀大王。茺乾失守一世,臣自当担责,但当时靖渊王大军已经兵临茺乾,臣受困无力支援。”
“你是无力支援,还是根本就不想支援!”纳兰隽怒喝一声,一双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烛。“全军的人都知道,那晚你和靖渊王两人聊得开心,根本就不想支援茺乾,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连皓月耿直道:“大王,靖渊王刚猛难敌。那日他而守住彭关谷口,臣若要支援彭关势必要突破重围,那必定会导致我军损伤惨重,勉强突破重围,也救不了茺乾啊。”
“狡辩!”纳兰隽呵责道,“你身为一国之将,不去打仗,只会固守,要你何用?!怕伤亡就不敢打了?你丢不丢你父亲的脸?孤看你和连战一样,都是畏惧靖朝胆小如鼠的懦夫!”
很多年,纳兰隽的口中没有出现过连战的名字,似乎这个人早就被尘封在了历史之中,无人再忆起。可没想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被纳兰隽再一次提起,竟被冠上了“懦夫”的名号,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父亲从不是不愿对靖朝出兵,也不是惧怕靖军,而是从来就不希望两国内耗伤民!连皓月正要站起,据理力争,脑中忽然回想起刚刚荣苏轻柔的话语:“这次去,你不要再顶撞大王了,好好说话……”那眉目间的清愁与担忧,像山间温和清凉的泉水,渐渐浇灭了连皓月的怒火,让他忍住了心中几欲喷薄的怒气,只镇声回答:“大王,我离漠兵力不足,实在不足以与兵力雄厚的靖军以命相搏,唯有以正合、以奇胜,方有一线生机。”
本来萧玉辰眼见连皓月就要拍案而起,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帮他解围,却没想到连皓月自己倒冷静下来了,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刚刚要是连皓月敢顶撞纳兰隽,纳兰隽一怒之下,很有可能立刻把他推出帐外,就地处决,还好他终于忍了下来。
纳兰隽盯着连皓月的脸,咀嚼着他刚刚的那句话:“以正合以奇胜?看来连将军很有一套啊。好!”他扬高了声音,盯着连皓月道:“昨日孤刚刚收到军报,说是靖渊王这边粮草不足,已经撤除了包围之势,只是列阵于曜日城前。而且,正急从后方调运大量粮草来此。将军既然认为我军要以奇胜,那么不妨便率领一股轻骑,去劫了这批粮草如何?”
“大王万万不可!”连皓月立刻阻止,此次靖军进攻离漠南部,豫昭王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绝对不会出现粮草短缺的情况。所以,靖渊王最近的行军非常奇怪,他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之下,撤除包围圈,又从后方调粮,唯一的目的一定是引诱曜日派兵前去劫粮,他好趁城门大开之时,突袭曜日。“大王,这是靖渊王的奸计,他是在诱惑你出兵进攻,好乘虚而入。”
“连皓月!”纳兰隽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孤刚刚还想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到底是真的为国着想还是暗通靖军,看来,你还真的有可能暗通靖渊王。这么好的机会,孤只要你用五千轻骑去劫一劫粮草,你倒好,找这么好的理由说是靖军的奸计,不愿出兵。你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元帅啊,枉孤还这么信任你!”
纳兰隽试探完连皓月之后,已然忍无可忍,当即便下令撤了连皓月的兵权,将他押入大牢,同时对连皓月恶狠狠道:“连皓月,孤先不追究你的责任,孤明日就派五千精骑去会一会那批粮草。如果如你所说,这是靖渊王的奸计,那孤立刻放了你,让你重新掌兵。但……”他拉长了声音,冷笑道:“如果孤成功劫了那批粮草,连皓月,你就一辈子呆在大牢吧!”他冷冷一挥袖子,队长外吩咐道:“来人,把连皓月给孤押下去,好好看着!”
见纳兰隽已经毫无理智的怀疑自己,连皓月已是心灰意冷,他看向纳兰隽,最后一次恭敬的向他行礼,道:“臣恭祝大王大获全胜。”然后傲然起身,抬头挺胸,朝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