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卿,最喜欢的就是从别人小小的举动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秦煦卿的话引起了他对姚照珂与萧容峥的举动关注,他目光深幽,低语道:“北淮王当初力荐了姚照柯,如今又促成了这门婚事,于情于理,这两人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亲近一些,本來就很正常,如今……倒显得有些故意为之了。”
秦煦卿移开目光,道:“姚照柯多年与朝政划清界限,与朝臣少有往來,对人待物疏冷一点也沒有关系,但是……你说,既然他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今却要如此隆重的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恭顺王呢,”
“有意思啊。”段霖晖的眼里隐隐有兴奋的神色,这个事情他也想过,也一直捉摸不透为什么一直疏远朝堂的大将军,这个时候会突然与恭顺王联姻,外面说萧承哲与姚馥笙是两情相悦,不过段霖晖可一点也不信,要是真的两情相悦,去年就可以成婚了,何必等到现在,“煦卿,我瞧你的意思,好像有点想法啊。”
秦煦卿淡淡一笑,道:“一年前,有一件大事轰动了天下,有一个人隐匿了十年,突然横空出现。这个人,或许旁人不熟,但是姚照柯,不可能不熟,也不可能不被惊动。我曾在辽东遇见过那个人,按照道理,姚照柯今天无论如何都该和我提起那个人,可是,他却沒有……”
“你说的这个人事……”段霖晖凝神细想,一年前横空出现,能够让姚照柯震动的人,他的眼神猛地一亮,脱口道:“你是说,你是说连城骑的总指挥林希筠,”
对啊,真是奇怪啊。连城骑十多年前刚刚组建的时候就号称天下第一劲旅,总指挥林希筠是龙靖枫一手栽培出來的,姚照柯是龙靖枫罪得力的下属,与林希筠的关系也一定不一般。“他明明知道我曾经在辽东见过林希筠,今天却只字不提,是他不想替林希筠,还是他忘记了呢,”秦煦卿悠悠一笑:“我想,总归不会是第一种情况吧。”
段霖晖沉默了半晌,忽而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姚照柯在顾忌林希筠,”林希筠的突然出现不仅仅是他一人,还一连带出了曾经的劲旅连城骑,沉寂十年,连城骑刚刚重现,就在辽东大杀四方,连攻两城,截杀离漠大将申惠,击溃纳兰冀,这样卓越表现,整个天下都为之赞叹。豫昭王回京之后,更将辽东代副帅的位置直接给了程天佑和林希筠,以林希筠的本事,又加上豫昭王摆明了日后必定会重用林希筠,不出几年,辽东统帅的位置一定会交到他的手中。
秦煦卿点头:“这样一來,姚照柯的心理压力可就大了。如果姚照柯的心思从來都不是那么单纯,那么曾经看重的下属,如今已然成为了自己潜在的对手,姚照柯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可是,林希筠毕竟是靖枫的下属,怎么样他也是敬重姚照柯的,他不会对姚照柯有什么威胁。”
“林希筠怎么样是林希筠的事,而姚照柯怎么想是姚照柯的事情。”秦煦卿的笑容加深:“或许你不知道,当初连城骑组建初期,姚照柯曾有意自己统帅连城骑。但是靖枫执意让连城骑自己管理自己,所以就沒有同意姚照柯的想法。后來,十年难遇的俊才林希筠被靖枫发现,靖枫竭全力栽培林希筠。林希筠自己也是天资卓绝,很快便脱颖而出,那个时候,不少人都看出來,靖枫日后是想让林希筠接替自己的。只不过林希筠尚未成长完全,靖枫就死了,这才不了了之。不过现在林希筠以强盛时期回归,不管他心里到底对姚照柯是个什么想法,姚照柯心里一定会有一根刺。”秦煦卿扬眉一笑:“霖晖,你若不信的话,我们待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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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照柯周围聚集的人实在太多,除了新郎萧承哲,应该就属这位镇国大将军最受欢迎,只不过现在恭顺王正被瑞怀王与豫昭王拉着喝酒,一般人可不敢去打扰这三个兄弟,自然,姚照柯这边的人就更多了。
好不容易那边瑞怀王肯放人了,姚照柯这才抽出身來,他甩一甩自己的袖子,把酒杯放在桌案上,对秦煦卿两人,笑道:“多年军旅,穿惯了军装,如今再穿着宽衣,倒觉得袖摆多余了。”
段霖晖垂眸:“这才显示地出你镇国大将军忧国忧民。”
“段大人莫要取笑了。”姚照柯摆手推辞。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又聊了起來,段霖晖随口问道:“对了,煦卿,我看你这半年也挺忙的啊,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秦煦卿淡淡道:“哦,也还好吧。西域那边进來有些事情,天烬宫教主黯玄闭关,如今一切大事都交给了天地护法,所以,风云阁想趁他闭关的时候,压一压天烬宫的锐气。哎,江湖之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左不过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还是说说你们自己吧。”秦煦卿拍了拍段霖晖的肩膀,道:“我说,你是怎能么回事啊,怎么干了这么多年,折腾來折腾去,现在还是大理寺卿,你有点上进心好不好。”
“我这是心无旁骛。大理寺卿的位置不错了,我知足的很,在往上去,无非六部尚书,左右丞相,三公三孤那些虚职,我沒兴趣。”段霖晖自斟一杯,十分轻松。
秦煦卿轻笑一声:“呵,你口气不小。那再喝两杯。”与段霖晖相识多年,秦旭甚至自己的这个好友,水平绝对不止大理寺卿这么简单,不过他也知道段霖晖对权力官职这种事情,素來不怎么放在心上,平日里也不过互相打打趣罢了。
“要论三公三孤,我是不指望的,不过大将军倒是最有希望的。你统领天下兵马这么多年,这武职是到顶了,再有封赏,也不过封侯、或是晋升三公三孤了。”话锋一转,段霖晖就将话題转移到了姚照柯的身上,他帮姚照柯倒了一杯酒,有意无意道:“景帝与先帝一代,二十年,全朝上下休养生息,国力充沛。大将军可有鸿鹄之志,一举攻破离漠若伊,收复家国旧土,立举世之功,”
姚照柯看了段霖晖一眼,沉吟道:“收复离漠若伊,我朝势在必得,只不过如今陛下年幼,攻破两部,必定耗资重大,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段霖晖叹了一声,遗憾道:“你说的也对。只不过我想着,现在连连城骑都重出江湖了,你要是能和林希筠两个人联手,离漠沒了宿伊,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啊。”
林希筠,几乎只有半拍,姚照柯握住酒杯的手有微微的松动,眼神快速的在段霖晖与秦煦卿的面前扫过,不过片刻,他就淡淡一笑,道:“是啊,希筠那孩子也回來了,算算时间,也有十年沒见他了。对了秦阁主,上次你在辽东,想必一定是见到他了吧。怎么,他现在如何,”
秦煦卿微微抬眸,只淡淡说了三个字:“他很好。”
姚照柯感慨道:“默默的在洛阳守了那么多年皇陵,以前的少年应当也沉稳了不少,不然,豫昭王也不会力荐他暂代辽东的副帅。”姚照柯停了停,而后又继续道:“也这么多年沒见了,也真有些怀念。”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里有厚重的无奈:“这些年,龙帅的事情一直缠绕在我的心上,这些年,我也不敢回长安,就怕见到龙老侯爷,还有两位公子。希筠回來后,我本该第一时间去看看他,但,我总怕我们两人见了面,会勾起以前的往事,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沒去见他。看來,我也该找个时间去辽东看看他了……”
段霖晖和秦煦卿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再继续林希筠的话題,只是简单转开了话題,问了问姚照柯准备在长安呆多久,姚照柯说不一定,兴许一两个月就走了。原本还要再说几句,只不过人來人往的,又把姚照柯请走了。
姚照柯走后,秦煦卿与段霖晖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沒有说话,片刻,段霖晖才蹙了眉头道:“这个姚照柯,看來对林希筠沒什么看法啊。”
秦煦卿眸色深沉,一脸沉肃,他定定道:“的确,他刚刚的表现一点问題都沒有。既很好的表达了对靖枫的四年,也很好的解释了他为什么沒有提到林希筠和为什么沒有见林希筠的原因。”秦煦卿顿一顿,忽而问段霖晖:“你怎么想,”
段霖晖狐疑地看着秦煦卿:“如果不是之前调查过张万达,发现这些年姚照柯一直罩着张万达,只怕我还真不会往别处想。只是,我现在越想越有一个念头,如果刚刚那些话不是姚照柯的真心,而是姚照柯片刻之内想出來的,那实在是有些可怕了。”他摇摇头,定声道:“不行,我还是觉得他有问題,看來,这一两个月,我可要好好关注一下我们这位镇国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