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条蔫了的藤蔓,代书箱发现了一根黑洞洞的枪口,这条藤蔓本来是用来伪装的,缠绕在枪筒上。由于太阳暴晒,藤蔓失掉水分,逐渐枯萎。
代书箱确定好方位,慢慢调整呼吸,做着射击前的最后准备。他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死局,一旦打不死对手,自己也就暴露了,会招来致命的反击。他虽然占据先机,但绝不是必胜的局面。
代书箱瞄准枪筒稍微偏左侧的位置,狙击手的头颅很可能在这个位置。这是人在射击时的一种习惯,惯于把枪放在右肩,对于代书箱来说自然就是左侧。
不过也有例外,万一对手是左撇子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这个判断很可能就是错的。那么这一枪有可能放空。放空枪的结果不用多说,必然是死……
此时代书箱又改变了注意,枪口稍微往下挪,那里应该是对手胸口的部位。打胸比打头概率上要高的多。
嘟,一颗子弹在绿色瀑布中喷射而出,在两座山峰之间划出一道近乎笔直的轨迹。这是一颗赌命的子弹,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代书箱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上帝,把波尔加的命也交给了上帝……
弹头穿透对面山体的绿幕,钻进去。浓密的绿色中暴起一团血雾,飞溅在叶片上格外醒目。一个人瞬间从浓密的绿色中滚落,再滚落,直到跌下无尽的深渊。
代书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冲波尔加伸出大拇指,如果不是对方从细微之处发现异常,猎杀对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波尔加同样对代书箱伸出拇指,老代的枪法和预判能力令她佩服,不愧是中国军人中的精英。
危险解除,接下来就是上山了。
砰,嘟……山顶不时传出零星的枪声,事实上山上的枪声自从大雨过后就一直断断续续,从没停过。只是代书箱和波尔加太专注于眼前的敌人,把枪声置之度外罢了。
显然自己的人有的登上了山顶,在跟敌人缠斗。作为队长和副队长,两人上去增援责无旁贷。
波尔加身子一斜靠在身后的山体上,中暑的征兆在发作。刚才情况危机,完全是凭着一股气在支撑,如今危险解除,人也随之垮了。
代书箱终于可以放心的做动作,将包裹里的水壶拿出来,给波尔加灌了几口清水。波尔加浑身发烫,伤口在身体高度紧绷的环境中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血液染红了纱布,顺着纱布往外渗。
代书箱抱住波尔加,把她摆成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轻轻解开纱布,果然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暗红的血液嗞嗞往外淌。他拿出刀伤药重新往伤口上敷。显然这是一处刀伤,就是那种很窄的、忍者杀手特有的军刀所为。伤口看似不深,但是在刀口的起始端还是深可及骨。
敷好药,用纱布重新把伤口缠上。此时的波尔加已处于轻度昏迷的状态。
代书箱又取出水壶,倒些清水在她身上,慢慢擦拭,试图起到降温的作用。
日落西山,天色慢慢暗下来,热气也慢慢消散。波尔加渐渐恢复知觉。现在上山是不可能了,代书箱决定休整半夜,等波尔加恢复一些再说。其实他也很乏累,自从伏击日本军车到现在,老代一分钟也没休息过,精力消耗极其巨大。
波尔加从背包里摸出两个细小的瓶子,它太小了,比人的手指还要小。她递给代书箱一支,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喝了它。”
代书箱接过瓶子看了看,跟药品的小瓶子极其相似,里面是清澈的液体,量很少,还不够打个喷嚏。他看了半天没有看出所以然。
波尔加打开瓶盖,一样脖把自己的那一瓶喝下去。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代书箱见状也不再犹豫,打开盖子喝下去。第一感觉就是甜,好像是糖水,第二感觉就是不过瘾,量太少了,直接喝一水壶才觉得过瘾。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葡萄糖”的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能补充能量。军方生产的葡萄糖一滴顶得上一个面包,这个惊人的事实他更不知。
波尔加昏昏入睡,她的体温在下降,这是好现象。代书箱也昏昏欲睡,这一天一夜精神消耗非常大,不得不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
人在休息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夜里。山腰不比山谷,处在高处还是有一些风的,微风吹过,说不出的凉爽。
代书箱拨开藤蔓探出身,外面风更大,浑身每一根汗毛都舒展开,清快无比。头顶星斗漫天,没有月色,应该是农历的月初或者月末。来印度这么久,代书箱越来越没有时间观念,西方人的日历和中国人的不同,代书箱被弄得很别扭。干脆不去特别计较日子,只知道春天走了,夏天来了。
山上依旧有零星的枪声回荡,很零碎,有时候半个小时也不见得放一枪,有时候一刻钟内或许放两枪。山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只是进入了暗战阶段。
波尔加也从藤蔓里爬出来,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上衣。
“我们该继续了。”波尔加说道。
代书箱在前开路,波尔加在后,两人沿着栈道往上走。
没有月色的夜晚漆黑一片,残破的栈道埋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很多地方的圆木栏杆都已腐朽毁掉,人一不小心就会栽下悬崖。在夜里走栈道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当然白天走更不明智。
从这里到山顶的路并不长,两三百米便到了栈道尽头,还有一段人工开凿的石路,再上面就是山顶。
波尔加拽了一下代书箱的衣角,示意他小心,她就是在这里遭受的伏击,锁骨以下遭受重创。
代书箱停住脚步,静静体味着周围的动静。就像小时候跟爷爷进山打猎一样,夜捕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就是在那时练就出了无比敏锐的感官,甚至还练就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