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圣旨还沒到,一些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千万不要低估人们传递信息的能力,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传递方式。现代人有网络,古代人也有网络。现代人的网络就是电脑后面那根线,古代人的网络庞大复杂,他们借助的是行走在大地上不停运转的商队。
崔久明是第一个知道苏任被擢升的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亲自从江淮跑到会稽,手里还提着些许礼品。见了苏任便面带微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恭喜,恭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苏任看了看礼品:“就这一点,堂堂蜀中商会会长,可是天下最大商会的会长,送礼这么小气,”
“哈哈哈……,你不是常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我从江淮过來,虽然沒有千里,送的也不是鹅毛,心意到了就行了,不用那么俗套。”
“真会说,來,里面坐。”
长史府,就是严助借來的院子,苏任來会稽大半年,留在这院子里的时间不到两月,这一次回來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他苏任的家。哪家商户半卖半送,院子就改姓了苏。既然是自己的家,就得收拾一番。崔久明來的时候,一群泥瓦匠和木工正在院子里忙活。
进了大堂,新打造出來的家具散发着木头的味道。崔久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檀香的吧,你可真会享受,还是这太师椅坐起來舒服,现如今跪坐的时间长了,膝盖疼,脚腕疼,浑身都疼,等你这里完事了,我把这群人弄到江淮,将我家也按照你这里的标准改造改造。”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说实话,这一次挣了多少,”
崔久明嘿嘿笑了两声:“还不错,各家都很满意,这次來他们托我打听,若下次还有这好事,苏长史,不,苏中郎一定要叫上他们,他们会全力以赴,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呵呵呵,上瘾了,这是打仗,下一次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有一次就不错了。”
崔久明把椅子往苏任身旁挪了挪,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兄弟,你就交个实地,越人安抚的事情上,到底有多大的油水,”
苏任看了崔久明一眼:“你觉得呢,”
崔久明想了想:“安置越人本是个花钱的活,采购方面可能能挣一点,但是朝廷准备就近解决,就算我们从蜀中或者别的地方运來粮食和物质,利润也很少,除了以前咱们囤积起來的地皮之外,沒什么赚头。”
“知道就好,安置越人的事情很大,也很难做,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民乱,你们最好不要插手,官府的事情解决起來好办,若你们夹在中间,万一出了问題,你说我对你们是治罪还是不治罪,”
崔久明点点头:“也是,既然如此,听你的,”
苏任拍拍崔久明的肩膀:“很好,挣钱也得有底线,不是什么钱都能挣,这几日会稽粮价已经开始上涨,我准备动刀子了,回去后告诉咱们的人,让他们收敛些,若是不听,到时候别怨旁人。”
“这是自然,我晓得。”崔久明和苏任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之间早有默契:“要不要我们运些粮食进來,平价出售,压一压粮价,”
“呵呵呵,学乖了,”
崔久明也笑笑:“挣了那么多钱,总得做些事,要不然旁人总说咱们商贾为富不仁多不好,”
“这件事可以办,不仅是粮食,布匹草药农具耕牛都可以运,不过一定要平价出售,虽说利润少了点,沒关系关键要在这里扎下根,为今后的生意做基础,几十万越人消费能力很乐观。”
“明白,不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吗,”
两人有说有笑,聊的很是投机。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两个朋友好久不见,其他人自觉的避开,给两人留下空间。都知道,安置越人需要蜀中商会大力支持,崔久明能自己找上门,说明他很看重与苏任之间的关系。午饭很简单,两盘时蔬,一人一碗米饭,再來一碟子熏肉。沒有酒,沒有山珍海味,两人吃的还是高兴痛快。
崔久明一边吃饭一边道:“这次陛下可是对你信任有加,听说不仅对你升官加爵,还有不菲的赏赐,谁看了都眼红,”
“谁眼红,”
崔久明笑着指了指东面。长史府东面是会稽属衙,自然指的就是严助:“圣旨里面对太守一个字都沒提,能不眼红,”
苏任叹了口气:“陛下这一点做的太直白了,今后再做事就沒那么顺畅了,昨日我想去拜见,便被吃了闭门羹。”
“真的,那这严助也太小心眼了吧,”
苏任笑笑:“怎么说都是会稽太守,此次平灭岭南,会稽虽然沒有多大功劳,苦劳还是有的,陛下只字未提,就算是我也心里也会不舒服,但这种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就靠严太守自己悟了。”
“什么意思,”
“吃饭,”苏任埋头吃饭,崔久明也沒追问,两人将话題拐到了安抚越人的事情上。
严助也在吃饭,每一口都味同嚼蜡,再精美可口的饭菜送进嘴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作为会稽太守为何陛下在圣旨里提都不提,难道说陛下觉得此次平灭越人全是苏任的功劳,又或者因为陛下对苏任恩宠,最后想到的结果是,他严助在朝中并沒有谁替他说话,所以才弄到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主人,您再尝尝这个,这是刚刚打上的河鱼,正鲜嫩着。”管家见严助想心事,只顾着加眼前那盘菜,连忙将鱼和那盘菜换了位置。
严助吃了一口,沒觉得多好吃,放下饭碗:“不吃了,撤下去吧,”
“主人,你才吃了半碗,平时都是两碗。”
“我说撤下去就撤下去,废什么话,”
管家无奈,只得吩咐人将严助沒吃完的饭撤了下去。给严助倒了杯水:“主人还在为皇帝封赏的苏任的事情生气,”
“本太守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主人当然不是,但陛下将平灭越人的功劳全都记在苏任头上,对主人也太不公平了,”
“你懂什么,朝廷这么做,自有朝廷的打算,记住,今后不得妄议朝政,”
严助正在教训老仆,门子进來禀报:“禀主人,苏长史求见。”
“不见不见,就说我身体不爽,正在修养,”
门子就要出门传话,被老仆叫住:“主人,苏长史都來了三五次了,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倒不如见上一面,听他说什么话。”
严助深吸几口气,沒有言语。管家立刻吩咐门子相请,命人收拾大堂,准备茶水。一切刚刚妥当,苏任迈步进了严助家的大堂。严助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盯着苏任。苏任很客气,对严助行礼。礼毕,严助道:“苏长史很快就要成为苏中郎,总理越人迁徙一事,今日怎么有空來我这里,”
“此次平灭越人,太守劳苦功高,迁徙越人也需要太守帮忙,小子年幼还需仰仗太守。”苏任接着道:“下官已经将平灭越人的事情,详详细细向陛下上了奏章,陛下自然能体会到太守在此次战事中的作用,下官对内政不熟,很多事情需要太守指点,还望太守不吝赐教。”
严助久经宦海,苏任这几句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第一,苏任已经向皇帝保举了他严助;第二,若能妥善安置越人,苏任绝不会亏待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苏任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比他这个太守重。望着眼前这个刚刚二十岁的毛孩子,嘴巴上的毛都沒长齐,竟然敢这么说他严助,严助的气的直咬牙。
“苏长史,安置越人的事情陛下和朝廷全权托付于你,你自当竭尽全力,放心,本太守绝不会从中作梗,只要圣旨中所言,老夫一定办到,老夫在这里恭喜苏长史荣升苏中郎,只要苏中郎处理好越人的事情,回长安指日可待。”
严助面带笑容,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苏任明白,严助因为功劳的事情算是和自己闹僵,要想缓和不是那么容易。这一次自己在南方,真成了孤家寡人,安置越人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苏任还想说话,严助却冷冷道:“老夫身体不好,送客,”
被严助赶了出來,黄十三就要带着蛮牛冲进去,被苏任拦了下來。一边走,苏任一边计算。此次涌入汉地的越人在二十万以上,按照他先前的布置,沙坪工地可以消耗五万人;船厂码头能消耗一万;江淮准备的土地能容纳六七万,剩余的七八万怎么安置,就地等待肯定不行,放任不管更不行。
回到家中,苏任愁眉不展,本指望会稽郡能消耗这七八万人,哪怕是暂时安置都可以,可惜严助一口拒绝,急切间七八万人的归属沒了着落。
赵闻一直在等苏任,刚一进门便走过來,抱拳道:“苏先生还在为我们的百姓犯难,”
苏任点点头。
赵闻深吸一口气:“听闻大汉皇帝准备在岭南设郡,不知能有多少越人回到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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