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天明一眼就看见站在火光里的那个矮胖子,提着自己的刀冲着撒嘛就过来了。两个挡道的家伙还想阻拦,苟天明左右开弓,一刀一个,从肩膀一直砍刀胸腹。
皮甲被雨水泡过以后紧紧的裹在身上,被大火一烤变得和纸一样,没有任何防御的能力。麻布是最容易着火的玩意,在火里蹦跶了两下,脚面先被烧着,紧跟着火焰顺着两条腿就爬上来。任凭撒嘛大声喊叫,完全没有队形的夜郎人,到处乱窜。
整个山谷都在着火,凶神恶煞的敌人从四面扑过来。这个时候还能去哪?撒嘛始终不明白,这大火怎么烧的这么大?难道说汉人受到山神的庇佑?
实际上,这地方是苏任早就设定的战场。打仗的事情苏任的确不懂,玩心眼他很在行。几千年后,无论你干什么都在比谁心眼多。那怕你只是普普通通的员工,在单位都得八面玲珑才行,谁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好,便会有无妄之灾。
苏任既然知道沙马沙依不会善罢甘休,自然要做好预防,就算人家不来,多做些准备肯定没错。几天前,他就派人在这山谷动了手脚。树上树下用油泼过。一下雨正好把浸入泥土中的油飘出来,随着雨水到处流。那些原来设计出来的火焰阵出口,都被堵的死死的,自己人都进不去了。
看着夜郎军被烧的吱哇乱叫,撒嘛头皮发麻。在他的印象里,打仗就是你来我往,以命相搏。现在倒好,敌人一个没有看到,自己人却被烧死大半。那些跑的慢的,没有冲进火场的正在外面被人家屠杀。
“龟儿子,可敢和爷爷一战!”撒嘛倒也有些豪气,拎着大刀,顾不上被烧着的胡须和头发,硬是从火场里面冲了出来。
苟天明一刀砍下,直奔撒嘛的脑袋。撒嘛见来人正是苏任手下的护卫头子,也不说话。抬刀迎上去。两把铁刀碰在一起,冒出火花,震的二人都后退两步。
苟天明牙齿咬的嘎吱响,第二次又冲了上来。当初就是这家伙杀了他的老大吴秃子,自从来到武阳的那一刻,苟天明就想报仇。在苏任的一再劝阻下,这才忍下这口气。今天总算找见了,岂能再放过。两人就在火场边沿,斗的你死我活。
霍老四不是个杀人的料,站在树林里看着整个火场,嘴上说着违心的慈悲话,下命令却一点不含糊。
“真是造孽呀!罪过,罪过,死了是要被下油锅的,诶?那个谁,左边有人跑了,快追!任哥说了,不能让一个人跑掉!对,出刀,堵住那个口子,全都赶进火场去!”
烤肉的香味,烧焦的糊味混杂着草木灰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都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惨烈的杀人他们也见过,但是今天还是大开眼界了。什么叫不费一兵一卒,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他们算是彻底理解了。这样的杀人方法,颠覆了他们过去的传统。
“四哥,要不要派人给队率帮帮忙?”一名双嘴山的老人问霍老四。
霍老四看了一眼,正杀的难分难解的苟天明和撒嘛,摇摇头:“帮忙到不用,派几个兄弟在旁边看着,队率要是吃不住了,就动手,防备那家伙跑了,这家伙有大用!”
苟天明越打越快,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下了决心,今天就算是自己死在这里,也要杀了撒嘛,替吴秃子报仇。撒嘛自然也看的明白,要想跑出去,不把眼前这个家伙放到,门都没有。两人一拼命,身上就有了伤口。苟天明的胳膊被划了一刀,撒嘛的胸口被开了花。
人工到底还是敌不过老天。尽管苏任做了小动作,在大雨面前大火也没烧多长时间。对于护卫队来说,时间是短了点,对于夜郎人来说无异于这辈子最长的一天。来了五百人马,活着被俘虏的不到一百,其他人不是被烧死就被杀死。总之,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霍老四用衣服捂着自己的鼻子,带着人在火场里面巡视。刚才的香味被雨水冲刷掉以后,就变成了焦臭:“都看清楚了,发现不对劲的先补一刀!哎,造孽呀,死了这么多人。”
苟天明和撒嘛还没分出胜负,两人的身上都多了好几处伤口。一旁战的都是双嘴山的老人,一个个不像是在给苟天明掠阵,更像是看戏。
“队率,这家伙就是力气大点,别和他硬碰硬,走下三路,保证一招撂翻!”
“不对,这家伙太矮,要走下三路,队率就得躺下,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队率,你那刀力道不对,应该再往上三寸就能砍中这小子肩膀,要注意了!”
苟天明越听越烦躁,猛然回头:“龟儿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有本事你们来!”
“嘿嘿嘿,队率既然要独斗,我们那好插手,四哥说了,只要队率没有大碍,我们就是防着这家伙逃跑。”
“滚!全都滚!”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大笑,却没一个人走。
撒嘛的心都凉了,他听得懂汉话,今天自己看来是跑不出去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人家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活下来的手下,全都被缴械跪在不远处。一个个灰头土脸,那还有精兵的架势。这些是他在武阳立足的本钱,一转眼就被葬送了个干净。
“啪!”撒嘛扔下手里的刀:“不打了!不就是死吗?就算你们不杀我,回去城主也不会饶了我,倒不如被你们杀了,我的一家老小还能活下来,来吧!”
这家伙倒也光棍,一闭眼,站在那里不动了。苟天明却愣了,当初为吴秃子报仇的心劲这会早都过了,说实话,撒嘛长的不咋样,身手倒还有些。别的话不敢说,自己的看家本事还是有信心的,想当年祖上在前朝也有些根基。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治伤?都想看着我流血流死,好抢我的位子?”苟天明瞪了周围几个家伙一眼。
众人嘿嘿笑着连忙上来,有两个已经去擒撒嘛了。
霍老四冒出来,看着苟天明:“出气了?”
“嗯!”
“那就好!传令下去,收拾摊子,咱们去找任哥!”
雨终于停了,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停的。苏任从树荫下走出来,活动活动胳膊,这一夜太难熬了。当初在温岭的时候,幸亏没遇见这样的天气,要不然非死在里面不可。
霍金端着一罐子稀粥放在苏任面前,从火里面拿过两个烤热的面饼,分给苏任一个。一边吃面饼,一边抬头看着天:“总算是晴了,这一夜,太难熬了,以后再出门一定要带上帐篷,看我这身上,一块干的都没有了,还有这火,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点着……”
“行了,面饼还堵不住你的嘴,再说,以后出来就不带你出来了!”
“嘿嘿,我也只是说说,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回来了!苟队率回来了!”一阵欢呼声从北面传来。在树下休息的人全都涌出来看。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苟天明和霍老四的带领下顺着山路走过来。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结果如何。苏任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抱起罐子大口大口的喝粥。
“先生,我们回来了!”苟天明一抱拳。
苏任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搞得?伤成这样?”
“不碍事,那个撒嘛还有两下子!”
“其他人呢?有多少兄弟……”
霍老四连忙回答,眉飞色舞:“任哥放心,这一次咱们的兄弟都没事,几个受伤的已经治了,那些想打咱们商队主意的家伙,一个都跑了,把撒嘛带上来!”
苏任点点头:“都没事就好,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别的!”
众人一片欢呼,吓的那些夜郎人打了几个冷颤。按照夜郎的规矩,他们这些俘虏最好的下场就是做奴隶,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杀。夜郎还是个未开化的民族,他们喜欢活祭,祭品自然是战俘。
苏任递给撒嘛一个面饼,冲他点点头。撒嘛一愣,接过面饼,三两口便塞进嘴里。含着面饼看着苏任:“你不杀我?”
“呵!”苏任一笑:“你还想的挺好,我可从来没说过不杀你。”
“那你!”
“给你吃东西是吧?是让你吃饱了好上路!”
撒嘛不再说话,低着头咀嚼嘴里的面饼。跑了一夜,又吃的太快,差点被噎死,直翻白眼。苏任递过水,撒嘛接过来喝了两口,长出一口气。
“我的确该死,我手下的兵不应该死,如果你能放过他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这时候恐怕轮不到你讲条件?安心吃你的东西,不够这里还有。”苏任又递给撒嘛一个面饼。
撒嘛恶狠狠的一推,将面饼打落在地。霍金抬脚踢在撒嘛的脸上:“龟儿子不知好歹是吧?想死早说!”
苏任捡起面饼,一点点将上面的泥扣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我很想知道你们城主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说是提着你的脑袋去见他呢?还是空手过去?好像我每次去城主府都带着礼物,这次不好空着手吧?”
“其实要我说,你们城主真不应该和我作对,要不一开始就不答应我,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出尔反尔,我其实是个好人,真不想搞出这些事情,来武阳只是为了做生意,让我身后这些人吃饱穿暖,你说,你们这是何苦呢?几百年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犯的着这么早就自相残杀吗?”
“算了,给你说这些也是白说,后面的事情你也看不到了,吃了这个面饼,我准备去见你们城主,偷袭我的商队,至少得给我一个说法吧?你说是不是?”
撒嘛满脸是血,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吭。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