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刚一冒出来,便是赶紧被他压了下去,只不过朱载垣这些许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和他朝夕相处几乎可以说是心灵相通的——,——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朱载垣的手,轻启朱唇,低低道:“王上,会的,一定会到。只消这件事做好,咱们就多了三成把握!”
梁王微微点头,极目远眺,巍峨的燕山遥遥可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前。
丁嶂在北山。
其实北山才是整个离岳,乃至于是这片巍峨的皇家园林的核心。
相比起南山来,北山就要大了许多了。
北山稍稍偏东,名万岁山,山周十余里,最高一峰达九十步。明季一步五尺,一尺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二厘米,九十步,也就是相当于乃是后世的一百四十四米,当真是难以想象,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究竟要消耗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平定营造出一座方圆十几里,高一百四五十米的大山,而且还要把这山修建的如此之或精致,或磅礴,包罗万象,前无古人。
万岁山之西,有断崖,高百米,险之极矣。崖上有亭,据亭南望则山下诸景历历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燕山雄浑,绵延不知所终。
万岁山其东高峰峙立,树巨石曰飞来峰,峰棱如削,飘然有云鹤之姿,宛若仙人。
而最为人称道的乃是,万岁山上下栽梅万株。山根结构,萼绿华堂,宫粉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大红梅、玉蝶梅、洒金梅等等不一而足,这会儿乃是隆冬接近腊月,放在后世,乃是阳历一二月的样子,正是梅花盛开。
只见整个万岁山上。一片壮观无比,煊赫无比的花海。
宫粉梅,花瓣粉红。花密而浓;玉蝶梅花瓣紫白;绿萼梅花瓣白色,香味极浓。
在万岁山上,成片的梅花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有的艳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有的绿如碧玉,形成梅海凝云的壮观景象,煞是好看。当真是有了几分“绿普承跌,芬芳馥郁”的境界。 因此上上下下又将其称之为梅岭。
此次梁王朱载垣过来,打的就是来赏梅的名头。
梅花林之中有承岚、昆云诸亭,又有外方内圆如半月的书馆,屋圆如规的八仙馆。还有挥云厅、揽秀轩、龙吟堂、紫石岩、朝真蹬等殿阁楼台缀其间。
蹬道盘行萦曲。扣石而上,忽而山绝路隔,继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行路艰难,一如蜀道。万岁山尽处山冈向南伸延,其间有遍植丹杏鸭脚的杏帕。有栽于石隙土穴的黄杨,曰黄杨嗽。修冈之上成片的丁香间缀以磊磊山石称丁嶂。又有在自然的颁石之下杂栽椒兰,名为椒崖。
都是雅致的紧。
再往南就已是寿山东南,西临雁池。增土为大坡,坡东南柏树茂密,动以万数,枝叶扶苏,如幢盖龙蛇,是为龙柏坡。坡南又有小山,横亘数里,其景穷极奇妙,称芙蓉城。万岁山西有长岭,自此向南绵亘数里,与东岭相遥望。山口石间有水喷薄而出,形若兽面,名白龙沜。周围有灈龙峡、罗汉岩诸胜,间以蟠秀、练光、跨云诸亭点缀。又西为万松岭,青松覆被密布于前后,岭半建楼,名倚翠。岭上下又设东、西二关,关下平地凿大方沼。沼中有洲诸,东日芦诸,上葺浮阳亭;西称梅诸,上建云浪亭。池水向东流入雁池,西出为凤池。中分为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另有巢凤馆、三秀堂之属。
山上亭台楼阁不计其数,且多精致无比,从山脚到山顶,就宛如那传说中的仙家殿宇一般。而雄踞于北山最巅峰的大朝殿,无疑就是最高的凌霄宝殿一般的存在。
大朝殿,就在北山之巅!
雄踞整个离岳。
梁王朱载垣一行人优哉游哉的到了万岁山脚下,在那片梅花海洋中徜徉了好一会儿,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便又是拾级而上,来到了丁嶂,这丁嶂种满了丁香,虽然此时那些在清明之后开的烂漫繁茂,虽然淡雅,花香却是让人闻之欲醉的丁香海现如今早已不见踪影,但是这里却是有磊磊山石,白壁直刺天穹,却也是一处大好的风光。
这丁嶂之上,山路断绝,便是一条精致的木头栈道,是以乃是官员们来回所必经之地——他们办公的所在,乃是大朝殿后面的朝房,而住宅,却是在西苑山庄里面,中间隔了大老远呢!
朱载垣乃是掐着点儿来的,若是来得早了,在此等的时间长,被人碰见,岂不是难看?
果然,他刚刚到这儿,便看到栈道上走下来几个人,乃是戴章浦家中几个仆佣伺候着他下来。
两边儿正好走了个对个儿。
戴章浦见到朱载垣,不敢怠慢,虽然这位乃是高句丽妃子生子,权势也不煊赫,但是以后的事儿,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他赶紧快走两步,依着君臣之礼,便要下跪拜见,他乃是谨慎之人,若是换做那等骄狂傲慢的,见到这等王爷,也就是拱拱手的事儿。
“唉,戴大人,这是做什么?小王可受不起啊!”朱载垣等的就是这一下,登时心花怒放,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握着戴章浦的手笑道:“戴大人日理万机,为国辛劳,小王不过一闲人而,如何敢当?”
这番话说得好听,戴章浦心中一阵熨帖,正要说话,却是感觉一个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他也是老辣之人,脸上不动声色,手一抖,便是把那东西揣到袖子里,笑道:“殿下知礼节,我等做臣子的。着实惭愧。”
这会儿正是遴选推举听政皇子的节骨眼儿上,为了显示自己的公正,那些有资格推举的朝臣,一是三缄其口,二则是不和任何的皇子有接触,连说话都是非常的谨慎,能不说就一定不说。非要说了,那必须是模糊其词,像是戴章浦这话。便是含含糊糊的。
朱载垣微微一笑,拱拱手道:“大人想必是事务繁忙,小王便不叨扰了。告辞!”
“殿下请!”戴章浦让开道路,朱载垣一行人优哉游哉的上山去了。
戴章浦捏了捏袖子里面的那东西,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分割线……女真汗廷。
东西长不过四里,南北宽更是大约只有三里之数,规模不大,但是却极为的雄伟,里面的建筑全都是极为的雄伟富丽,女真汗廷的城墙足有数十米高,非常的高厚,都是由土鲁亭山上开采下来的石头修建而成的。当然也有着与其材质相匹配的坚硬。
在城墙以内,就是一栋挨着一栋的豪宅,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远远的绵延开来,不知道有多少。里面的街道都是大青石铺成的,干净整洁。上面布满了深深的车辙印。
这里没有低矮、肮脏、简陋的存在,有的,只是光鲜,就好像是一片巨大的宫殿群。
在城外四角,各有一座兵营,这四座兵营里面驻扎的分别是拐子马、铁浮屠、三万精锐披甲骑兵。三万精锐披甲步兵。说是军营,其实就是四座小型的要塞,各自方圆在一里左右,如同群星拱月一般,把女真汗廷拱卫在其中。撇开这些精锐的大军不谈,单单是这几座要塞,就足以让试图攻城的敌人望而却步。
让人看一眼,便是失去勇气。
但是这座雄城昔日那等镇压千里八方,雄伟强横,就连不远处高耸的土鲁亭山都无法遮掩的气势,这会儿却是消失不见了。
在传说中,常常有夺舍一说,值得乃是某人的灵魂被抹去,身躯被占据,而现在带的女真汗廷恰恰相反,身躯还在,精神却没了。
这叫做夺其气运,夺其气势!
将女真汗廷的气运夺走的,乃是在女真汗廷以东三里之外,隔着你蛮河的一座黑压压的庞大军营。
此时阳光初升,雾气散去,便看到那一片依着山,傍着水,一片连绵几十里的营寨跃然于人们眼前。
武毅军大营。
“真是个威武雄壮!”
每一个见到此景的人,定然都会忍不住发出此等的感叹。
那一直连绵到远处,阔达十几里几十里的营房,军营之中,无数大旗在晨风之中猎猎做响;无数战马狂奔往来,来回穿梭,地面都是为之震颤;无数士兵操练威喝的声音,把天上的云都震得散开了。
便是隔着几里地远远观望,也能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阳刚肃杀之气铺面而来,让人几乎产生一种窒息地感觉。
一营,便是压过一城!
而这座大营,还只是武毅军用了区区几日就建成而来的,要知道,他们乃是前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才来到这里的。
由此也可得见,武毅军的实力乃是何等之雄浑。
女真汗廷之中,还是行人极少,但是往日给人的感觉乃是安静肃然,而这会儿,却是给人一种极为萧疏冷清,甚至是很凄凉荒芜的感觉,而那些过往的马车,也是极少,但凡有过去的,都是匆匆,仿佛在着急做什么事情一般。
不时的有骑兵在大街上纵马而过,马铁踩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铿然清脆的声响,他们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惶急。
若是此刻把视线拉远,就会发现,许多的大户人家,这会儿家里都是乱糟糟的,仆佣杂役们来回进出,手里还都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少马车停在院子里面,有的上面已经装满了各色家当,有的正在装填,不时的有那等地位高些的管事们,在指挥吆喝着。
正正是一副大难临头逃难的模样。
而在此时,女真汗廷也是整个三姓女真大金国的统治核心,王宫之中。也是仿若天塌下来一般。
奢华的王宫大殿,人倒是不多,大致只有十来个,锦衣华服,不怒自威,但是都是在大金国中赫赫有名,执掌一方大权的人物。可以说,大金国中权势最盛的人,都在这里了。
只是比往常少了一个。丞相完颜兀术大人。
十来个人,都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都是不说话。有的沉着脸瞑目不语,有的则是盯着手心,似乎里面有气象万千,更有的已经是神情灰败,面现绝望之色。
当真是人家百态,历历在目,大殿中的气氛,几乎凝结到了冰点。
坐在御台之上的完颜陈和尚,也是面沉如水,眼睛微微一动。看了一眼众人,心里便是长长叹了口气。
女真汗廷被武毅军包围,实在是一件可说是晴天霹雳一般猝不及防的事情。
当日那一战,由于遍地大雪,交通不便。女真人极难逃走,要么被杀,要么便是被俘虏,就算是逃走也逃不远,大战结束之后,连子宁派杨沪生以及其他的骑兵三个卫出去追杀这些逃兵。又是杀了一大批回来。那些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的,惶急之下,有的干脆是迷了路,再也走不出来。
而逃走的这些士卒,没有战马,行动很是迟缓,而且没有辎重,没有粮食,甚至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了,不知道多少让人,都是生生给冻死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武毅军一路北上,见到伏尸无数。
而武毅军,则是休整了两日之后,随即出发,与十一月二十六,时隔二十天之后,几乎是以一种时空跃迁,几乎从虚空中蹦出来的姿态,陡然间出现在女真人面前的。
其实本来还是能快一些的,事实上,放在往日,从白鹰峡到女真汗廷,若是快一些的话,只需要不到五日的脚程,只可惜的手,此时大雪封山,行路极为的艰难,花了足足二十天,四倍的时间才到达。这已经算是武毅军训练有素,士卒精悍了,若是换了一般的大明军队,便是那等号称第一精锐的边军,也是需要至少一个月。
武毅军出现的消息,乃是一支出外巡逻的部队带来的——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准确,女真承平已久,军纪废弛,士卒多是一些老弱病残之辈——不老弱病残的都给派出去两线作战去了,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们早就不巡逻了,实际上是那一日那负责巡逻的百夫长,一时兴起,想要出去打猎一番,于是便把士卒们从温暖的营房里头拉出来,大伙儿上了马出城而去。为此,这厮没少挨骂。
结果却也是凑巧,他们到了城南数里的时候,正好碰上武毅军的先锋部队。一看到那似乎无边无际的士卒,再看看那飘扬的武毅军大旗,那百夫长几乎是给吓得肝胆欲裂,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火急火燎的打马回去报讯儿。
只是当他们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却是没一人相信的,事情的原因,还是出在连子宁身上。就在不久之前,一支武毅军骑兵出现在了女真汗廷附近,把大伙儿当真是都给吓得不轻,事后便是恼羞成怒,这一次,他们以为武毅军又是故技重施。
更有人以为乃是谎报军情,那回来报讯儿的百夫长,差点儿给斩了。
而他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武毅军大军涌现,便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卒,远远地也都能看见了。
这一下,愤怒的女真贵族们,立刻变得惶急无比。
得到了消息的完颜陈和尚等人,赶紧登上城墙观看,而当武毅军的各个序列此地出现,看上去无边无际几乎要把整个视线都铺满的时候,他们心中也是不由得升起一丝绝望之情。
大家心中都是压进了一个沉甸甸的问题——这些武毅军怎么来的?那些阻挡他们的大军呢?
又一个更加沉甸甸的问题接踵而来,面对如此天崩地裂之危局,应该如何?
围城已经三日了,城中人心惶惶自不待言,便是这朝中,也是意见不一,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所幸的是,武毅军还没有攻城——这也许是唯一的一个利好消息了。
视线再次转回来,一个女真贵族终于是忍不住了,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等沉闷窒息的气氛,起身道:“大汗,咱们怎么说也得拿出个章程来啊!总不能坐以待毙!”
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一张国字脸,面色坚毅,乃是女真大姓安佳氏的族长,也是封了贝勒爷,便是相当于大明朝的王爵了,权势甚重。
完颜陈和尚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说说看。”
“大汗,我看,咱们现在便要把完颜野萍大将军的军队给调回来,回防汗廷。同时给那些步卒下征兵令,令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女,组织军队,立刻前来勤王!”他沉声道。
“放屁!放的什么狗屁主意?”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武毅军只是围城,动向不明,咱们还能保得一时安宁,而若是调完颜野萍回来,只怕立刻就激怒了那武毅军,若是立刻攻城的话,该如何是好?老朽请问,你们谁去阻挡?依我看呐,咱们现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派人出城,跟武毅军联系,问问他们,如何才能收兵,只要是化解了今日的危机,便是吃点亏,赔点儿钱,割些地方,也便忍下来了。以后总有他好看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