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简鞍不醒是不可能的,只是人在刚苏醒的时候,显然是懵逼的,他在床榻上坐起来,半晌都没敢吭声,只愣愣的瞧着房中的二人。
年修和周南同时从窗口跳进来,落地的声响,总算把简鞍震清醒了。
“出、出什么事了?”简鞍的嗓音都在发抖。
年修慌忙打量着自家爷,“没事吧?”
苏幕摇头,“多亏了沈指挥使。”
“爷?”周南吓了一跳,赶紧用剑柄见断成两截,却仍在扭动的蛇尸,掸到了一旁,“哎呦,这蛇剧毒,你们离得远点。”
蛇这玩意,报复性极强,即便只剩下个脑袋,也会憋着一口气咬死对方。
“爷,没事吧?”将蛇掸开之后,周南赶紧从水盆处拧了湿帕子回来。
沈东湛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蛇血,转头望着苏幕的时候,眸中猩红已褪,眼底翻涌着清晰的柔和之色,“你没伤着吧?”
“没有!”苏幕摇头。
在那蛇扑过来的时候,被他眼疾手快的掐住,否则……
“蛇?”简鞍将屋内的烛火拨得明亮,不敢置信的望着还在扭动的断蛇,“怎么会有蛇呢?”
年修想了想,“许是开春之后,天气暖和的缘故?”
“我夜里睡觉,习惯掩着窗户,多半是从窗外爬进来的吧?”简鞍松了口气,是蛇也就罢了,所幸不是凶手来袭。
周南摇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蛇,是剧毒的银环蛇,咬人的时候你并不觉得太疼,等你感觉到不对劲,恐怕已经毒漫全身,回天乏术!”
“这么厉害?”简鞍骇然,满面惊恐。
周南蹲在那里,直勾勾的瞧着不远处的断蛇,“这家伙好阴,多数生活在郊外、野林地带,不喜欢太亮堂的地方,这些日子天气干燥,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在家里。咱们殷都城内,至今还没有出现过,这种蛇咬死人的事情。”
“所以,这是头一遭?”沈东湛将染血的帕子,随手丢在了桌案上。
周南点头,“早些年在野林子里过夜,我手底下的兄弟睡着的时候,手背上被咬了一口,等着第二天我们起来一看,身体早就冷了,死得无声无息。后来,我们在林子附近的深沟里,找到了这蛇的蛇窝。”
从那以后,若无必要……他再不吃蛇羹。 “所以这蛇,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简鞍明白了,这还是一场谋杀。
针对他的,谋杀。
“你这床榻……”苏幕方才就觉得奇怪。
蛇嘛,野畜。
入了屋子之后,不一定非要咬人,要利用蛇杀人,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蛇的注意,让它能沿着凶手既定的路线,有目的的杀人。
“床榻怎么了?”简鞍翻看自己的床褥,“我日日都睡在这里,没什么异常啊!”
年修摇头,“不对吧,你这什么味。”
“哦,祖父去世之后,我便夜不安寝,管家便给了我一个香囊,说是能安神助眠,我便压在了枕头底下。”简鞍翻开枕头,从底下取出一个香囊。
苏幕瞧着沈东湛,沈东湛心内了然。
“简公子,这东西能否让我带走,我交给大夫看看。”沈东湛伸手。
简鞍点头,赶紧递上,“多谢诸位,否则我定是见不到天亮。多谢!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沈东湛紧了紧手中的香囊,“还有一会才能天亮,简公子找别处休息罢?此处染了蛇腥味,委实不适合继续待着。”
简鞍望着那死蛇,真真是心有余悸,“我知道,我知道!” “走吧!”沈东湛走在前面。
众人鱼贯而出,现在离开不太合适,得等到天亮才行。
“没想到,沈指挥使……居然会捕蛇。”苏幕回想起他方才的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委实让人诧异。
沈东湛该怎么说呢?
蛇这玩意他自小便嫌恶得,只瞧着就觉得恶心,捕蛇是绝对不会的,压根没学过,方才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与什么都没关系,独独与她有关。
“承让!”沈东湛面色淡然,“若有下次,还望苏千户能给个机会表现,莫要再逞能。”
苏幕被他逗笑了,可笑了之后又觉得不妥,讪讪的将视线别开,没有再看他,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
这蛇不太可能是自己进来的,是以周南便领着人在附近搜查。
沈东湛和苏幕则立在檐下,相顾无言,各怀心思。
日出,晨光熹微。
“爷!”周南抹着额头的汗,“有线索了。”
沈东湛和苏幕当即转身,一前一后的跟着周南,去了简鞍屋舍的后面。
在屋舍后边,有一座假山,假山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墙洞,看墙洞的大小,刚好容纳一个人猫着腰从墙外偷入。
“也就是说,昨夜咱们守在前面,有人从这个位置,放了一条蛇进来?”苏幕皱眉,“不可能,若然是有人进来,我不可能没有察觉,就算我当时在院子里,但是屋门口还守着一人呢!”
周南打了个响指,“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拿上来!”
一个大陶瓮被护院捧了上来,匍一打开,顿时腥味扑鼻。
“什么味儿?”苏幕皱眉。
沈东湛近前,面色沉沉的看了一眼大陶瓮,俄而阴测测的望着周南,“这么多蛇?”
“所以啊,这凶手就撒网捕鱼,就看哪条蛇运气好,能钻进屋子里杀人。”周南指了指周围,“咱们在这附近抓了将近六七条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
苏幕心惊,“这么多……”
“要我说,这凶手不是捕蛇的,就是卖蛇羹的,要不然上哪儿找这么多的蛇?去酒楼里买,那人家也不太可能单单卖这种毒蛇,万一出了事或者蛇跑了,谁也担待不起!”周南说的甚是在理。
殷都乃是天子脚下,若是闹出这等祸事,岂非吃不了兜着走?
“退一步讲,自个去抓蛇,可这蛇是毒蛇,寻常人哪敢近身?除非是专门捕蛇之人,才知道去哪儿找这种蛇,再将其抓获。”周南又解释,“要攒够这么多蛇,不花上一阵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东湛望着苏幕,各自神色凝重。
“这简直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啊!”周南直摇头,“更关键的是,这人还得熟门熟路,要不然,换做是我,不是爬墙就是爬屋顶,谁知道这假山后面有个墙洞?” 沈东湛点头,“昨夜墙外可有巡逻的护院?”
“有,但是谁都没瞧见可疑人,连个陌生人都没看见!”周南早就询问过了,“这神出鬼没的,简直是防不胜防啊!”
天已亮,叶寄北闻讯而来。
只一眼大陶瓮里的蛇团,瞬时汗毛直立。
“我的娘诶!”叶寄北可劲揉搓着胳膊,“太恶心了!哪个混账东西,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杀人?待我抓住他,定要将他吊起来一顿好打!”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当时我也在场,大意了!”
“爷,卑职去问问,附近的捕蛇人,看看最近有没人收买这些蛇?”周南拱手。
沈东湛点头,“查清楚!”
“是!”周南行礼,快速退下。
叶寄北上前,“简兄没事吧?”
“我让他在屋里待着歇会,多半是吓坏了。”沈东湛叹口气,“不过你放心,他没事。”
叶寄北点点头,“走,去看看!”
房内。
简鞍哪里还能睡得着,见着叶寄北和沈东湛进来,赶紧起身相迎,“查出什么了吗?”
“管家呢?”沈东湛问。
不多时,管家便进了门,一大早院子里出了事,他自然是难辞其咎的,不过他也没闲着,主子出了事,他自然是要去查清楚的,否则这管家可不就白当了嘛!
“公子!”管家进门行礼,一把年纪的老人,满面风霜,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略略堆凑在了一处,瞧着老实巴交。
简鞍是不太相信,管家会害他,自打祖父辈开始,老管家就在府内伺候,比自己在府内的日子都要长得多。
“你说清楚,那个香囊是怎么回事?”简鞍道。
老管家一愣,“香囊?香囊怎么了?不是闹了蛇?我紧赶着就让人去买了雄黄,打算撒在屋子周围,整个简府都给清一清呢!”
转而环顾众人,似乎有些醒不过神来。
年修捧着香囊疾步进门,行了礼之后,如实汇报,“大夫已经看过了,这香囊里的确有安神的香料,但是也参杂了一些捕蛇人特用的引蛇香粉,所以蛇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床榻,完成杀人计划。”
“引蛇香粉?”管家面色骤白,“这里面怎么可能有这东西?”
音落瞬间,管家扑通跪地,顿时声泪俱下,“公子,老奴虽然是个奴才,可是看着你长大,老奴在府内伺候了主子几十年,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这东西哪儿来的?”简鞍问。
管家忙道,“昨儿个王姑娘过来,公子可还记得?”
“妙琳?”简鞍愣怔,“昨儿个是来过!”
叶寄北和沈东湛对视一眼,当时……他两也见着了。
“王姑娘说,这东西能安神,公子您因为老太师的事伤神太久,定是夜不成寐,所以交给老奴,让老奴递给公子,以作安神之用。”老管家解释,“老奴想着,王姑娘原就是要嫁过来的,多半是因为婚事耽搁了,所以想避避嫌,便也没敢吱声,就说这香囊是老奴自个买的。”
简鞍愣怔,“所以这香囊是妙琳给的?”
“是!”管家点头。
沈东湛大步流星往外走,“去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