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端不平水,到时候别人掌握了你的把柄,你究其根本还是一样。
是妙娘劝说他不要负气,但有时候也不要太懂事了,太为大局着想了。俗话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等他去了大理寺,那些所谓的勋贵,常年被御史弹劾,有没有罪,到时候还不是落到他手上来,故而即便是离开礼部,也不会受人胁迫。
远离权利中心,回到老家,也许两三年林寒哲对他还有些愧疚,但日后林寒哲迟早要入阁,他们俩履历差不多,那个时候林寒哲还真的能容忍他吗?
入阁之后,就会有自己的一套人马,即便林寒哲有几分香火情,那个时候,他自己那套人马会同意吗?
郭清已经年迈,况且永嘉帝让他当元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怎样还未可知。
妙娘又接着他的话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晏郎,我想回江宁一趟,你知道的,婆母一直身子骨不算好,我这个儿媳妇不侍疾在身边也不大好。现在三个孩子各自都有去处读书,正好我归去侍疾一段时日也好。”
她很担心罗氏真的听信皇帝的话,罗氏自裁是小,程晏可就要守孝三年。
能够回去二房主持大局的人只有她了,公公程添虽然威势极重,但是年纪大了,身体也没以前那么好了,未必能看住罗氏。更何况,远离朝堂,消息也不够灵通,她必须做到前面去,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程晏讶异:“你说你要独自回江宁?”
“是啊,这是最佳选择。晏郎,你就放心在京中,如有消息,你写信给我就是了。”
“可……”程晏根本就没和妙娘分开过,他有种冲动想辞官了,这样,反倒能够和妙娘在一处。
妙娘摇头,示意他不要婆妈了:“此事只能我去做,你若写在信上,或者派人去江宁这事儿都办不好。”
以前,妙娘都是小女人形象出现,自从那一次福懋郡主事件之后,妙娘就变了许多,她似乎更加独立了,见识不俗,愈发露出属于自己的风采,人也非常果决。
这和她以前的形象完全不同,但程晏知道,这些都是妙娘不同的面,因为他变得成熟的同时,妙娘也在变。
“好,但你答应我,万万不可以身犯险。”程晏担心道。
妙娘莞尔:“放心吧,我是最惜命不过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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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滔滔,一艘大船正顺江而下,这船身高数十米,船身刷的红漆,显得异常气派。四周的船都不敢靠近,因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艘官船。
甲板上立着一群人,为首的女子戴着帷帽,正眺望远方,眼中露出无限惆怅。
“才刚从通州口岸上船,没多久,我就开始想他们了。”
帷帽下的女子声音如清泉一般清澈,说不出的好听。
此女正是妙娘,这是她单独一个人出远门,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了。她以前不懂穿越来的目的是什么,似乎是为了自己,好像又不是。
她总是把这里当成穿书里的一个小世界,但是随着书中的人活了过来,她也脱离了某种所谓的恶毒女配,她就是顾妙娘了。
看到的不止是书里那些男女主女配的处境,更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摇摇欲坠的朝廷。
书里的林寒哲也是几起几落,但他更为人称道的是在书里使用权术,和商人勾结,平衡关系,说他最后官至阁辅还封了爵位,但是这个朝廷在日后如何,却无人知道了。
但程晏让她知晓所谓的真正为国为民,她支持他,不仅仅是作为妻子,也算是作为大临的百姓,想让国家变好的的支持。
“二奶奶,先进舱吧,外面风大,小心吹了风就不好了。”顾成家的劝道。
妙娘颔首:“嗯,我知晓。”说罢,她就准备回到船舱。
她心里想着的是那三个孩子,没有让他们来送,就怕他们舍不得,还好留了来喜家的在京中,否则,她肯定舍不得。
不远处一艘船上,外形普通,内里装潢却十分精致,只见一年轻男子,头戴金翼冠,证百无聊赖的开窗吃酒,不料,远处看到一袭身影,他欣喜万分。
正好一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她道:“哥哥,我们是去苏州探亲的,你是荣王世子,不能露了踪迹,被那般文官知道了,到时候参你一本。”
荣王世子笑道:“我知道了,好妹妹。不过,我方才好像看到程夫人了,你要不要去拜访一二?”
荣寿郡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哥哥,你怎么还惦记着程夫人啊?”
“什么叫惦记啊,我纯粹就是……仰慕罢了。”荣王世子脸微微红了。
第149章 荣王世子
荣寿郡主也很为难,她在宗室中素来以正直出名,兄长的请求她当然知道是不对的,但是她知道兄长是少年心性。
家中其实为他哥哥寻了不少姑娘,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冲着荣王世子妃的身份去的,她们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做上荣王世子妃的宝座,根本无人在意荣王世子到底如何,甚至有两位姑娘因为争这个位置,互相给对方下绊子。
其中有一位被无缘无故毁容了,这位被毁容的姑娘前天还跟荣寿郡主送过点心,那么鲜活的一张脸,全部都被毁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荣王世子在京中待不住,这才带着妹妹来苏州散心。
程夫人本就是个流光溢彩的人物,站在那儿都忍不住让人多看她几眼,况且,她时常施药帮助穷人,她每次做慈善时的模样都让荣王世子越发认为,她是个世上难得的善人,美丽的外表加出众的才华还有妙手仁心,怎地不叫人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
也许,哥哥对程夫人的向往大概是对人性的向往吧!
因此,在下一个岸边,程家的船靠岸补给时,荣王家的船也过来了,荣寿郡主让心腹丫鬟去见了妙娘一次。
妙娘当然认识荣寿郡主的心腹丫头,在京中,这些仆人在外就是代表着主人的身份。
就像她身边的顾成家的,旁人看到顾成家的就知道她在哪儿。
“我们郡主方才发现了您,知道您是故人,故而派奴婢前来探望一二。若是俩家能够走动,就更好了。”
妙娘笑道:“若是平日,我自然是巴不得和郡主结伴而行,但是近来我婆母身子骨不大舒服,我赶着归家,就不了。日后在京中,多的是相见的日子。”
她自然有分寸,士族跟宗藩,在京中公开宴会上往来一二,这不算什么,你不去人家还会说你看不起皇室。但是在外,能不结交,就尽量不要结交宗藩子弟,尤其是程晏官职高,私下结交不是好事。
荣寿郡主的丫鬟对妙娘就更敬佩了,谁见了她们宗室,还是亲王嫡女不是毕恭毕敬的,程夫人倒是一派自然。
但她知道这是为何?程晏二十七岁就任部堂官,日后入阁极有可能,要知道他祖父伯父甚至他爹全部都是位极人臣。
在实权派眼中,宗藩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荣王世子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内心还是很敬佩妙娘的,别的女子爱慕虚荣,早就巴不得左右逢源,难得程夫人却这样正派,他就更加仰慕了。
妙娘当然不清楚这些,她是要一路赶回江宁去,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事情。
但人越想做成什么事情,这中间却越是不那么容易。
妙娘是侍郎官眷,当然坐的官船回乡,红漆大船,寻常人等不敢靠近,但是荣王世子那艘船就遭殃了,他们身为宗藩,按照规矩不能擅自离开藩地,连在京中读书都是因为当今皇帝的宽恕,这次去苏州探亲,就是怕被人发现擅自离京,被人弹劾,因此他们坐的船外表平平无奇,一点特征也没有,内里却奢华无比。
这种船普通人当然摸不到什么窍门,但是水匪们不清楚,他们以为是商户人家大弄玄虚。
官船他们未必敢截,尤其是程夫人打了程的旗号,水匪们还会畏惧如虎。妙娘以为程晏只是在科举上用功,之后为国为民,但不知道他在三道都很吃的开,甚至身边的毛师爷和江湖派系往来很深。
荣王世子大概因为从小被拐过,故而晚上歇息时,守夜的人必不可少,他胆子比妹妹荣寿郡主小太多了。
所以荣王本人都曾经感叹过,儿子和女儿要是换一下就好了。
但荣王夫妻对这个儿子都充满愧疚,荣王堪称宗室的定海神针,荣王本人爱好读书,从不以宗室自称,向来都称自己为落第书生,非常谦逊,却无人敢小觑。
比起其他宗室在封地胡作非为,荣王名声可算得上再好不过了。
这一天,荣王世子很快就上床歇下了,他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玩女人搂戏子,因此每天生活也很规律,天色晚了就上床歇息。
能够被荣王世子带出来的侍卫,当然也个个不俗,但这些人大部分是旱鸭子,荣王封地在北方,这些人不谙水性。
妙娘这日却睡不太着,她以前很少跟程晏还有孩子们分开,程晏和倦哥儿她倒是还好,程晏到底是大人,倦哥儿也虚岁快十岁了,是大孩子了。但龙凤胎她就有点担心了,麟哥儿还好在家里读书,馨姐儿跟着甄大姑娘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二奶奶,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来不及?”顾成家的关心道。
妙娘摇头:“我更担心的是馨姐儿,她是个姑娘家,虽说平日大大咧咧,什么话都敢说,但是我不在她身边,怕她爹爹都没功夫照看她。我临走时,俩个男孩子我都放心,唯独对她不放心。”
别看平日里妙娘对麟哥儿关照更多,可心里更怕女儿出什么事情。
顾成家的就安慰道:“若江宁这边能早些事毕,咱们也能早点回去。”
“你说的是。”
俩人又零零碎碎的说了好些话,妙娘正昏昏欲睡时,突然见顾成家的焦急敲舱门,“不好了,荣寿郡主和荣王世子的船被劫了,他们向咱们救援。”
“你分出一些人,放小船让他们先过来我们船上吧。”妙娘揉了揉眉心。
不远处火光四射,水匪们本以为是普通商人,全船杀了把东西抢了就走,没想到船上是硬茬子,但那些人不擅长水性,水匪们利用先天优势,想暗夜潜入,荣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厮打起来。
荣王世子吓的不行,还是他妹妹荣寿郡主镇定,当机立断出来示警。
已经是三更天了,还有一会儿,天就明了。
妙娘看到荣王世子和荣寿郡主形容狼狈,忙安抚道:“我已经通知漕运总督了,马上就有人来追查他们,你们且放心。”
别看荣王世子在自家府中把仰慕很痛快的说出来,但是当着妙娘的面,讷讷不敢言。荣寿郡主反而显得落落大方,她感叹道:“我们也没想过出这般的事情,只是我们二人是去苏州探亲,行踪要隐瞒。夫人既然去江宁,和我们行程差不多,不若一同去如何?”
妙娘本不想答应,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还着重看了荣王世子一眼,不禁笑道:“自然可以,到时候到江宁我再替你们安排也可,只是我也希望世子能答应我一件事。”
没想到程夫人居然让他办事,荣寿郡主正在斟酌时,荣王世子就答应了:“程,程夫人,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就好了,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小子还挺上道啊。
妙娘欣喜道:“那妾身就先谢过世子了。”
她又吩咐顾成家的务必要照看好荣王世子和荣寿郡主二人,把二层最好的船舱让他兄妹二人住下,又安排了守卫,荣王世子本来觉浅,郡主还担心兄长睡不好,没想到荣王却呼呼大睡。
次日清早,荣寿郡主和荣王世子吃到了美味的早膳,她不禁问哥哥:“我本以为哥哥昨日会和以前一样神思不属的。”
“能和观音同船,我怕什么。”
荣王世子觉得自己以前那些弥漫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荣寿郡主懵然不懂:“哥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荣王世子解释道:“这是元子说给我听的,他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皇上不愿意封他为太子,前朝只有程侍郎替他说话。你是知道的,我虽为宗室子弟,但父王却告诫我们,这天下早已被蠡虫蛀虫们占尽了,只有程大人一身钢骨。元子说他年幼时,常常看一幅观音图,那时他幼小多病,但每次在太后那里祭拜完之后,总会好很多。但不知怎地,后来太后那里那幅图就不见了,太后还说从未存在那幅图。”
“可就在那日皇后千秋,元子看到了程夫人,他说给我听,说程夫人和观音极其相似。”
原来如此,但荣寿郡主不免道:“我知晓很多宗室和勋贵甚至是某些大臣他们都对程侍郎恨之入骨,可他的确是一位好大臣,只是朝廷上怕是容不得他了。”
不过,除了同情,荣寿郡主和荣王世子也做不了什么。俗话说过刚易折,程侍郎执行变法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固然是为了老百姓好,可也因为太严厉,只要被反扑,可能连命都没了。
故而,程夫人离京,即便她说是为了婆母回来的,但大家都猜测时为程家留一条后路,毕竟狡兔三窟。
昔日商鞅变法被车裂,吴起变法亦是下场不好。
好人不长命啊,程侍郎如此,他的夫人这般好的人,怕是下场也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荣王世子才道:“我就是知道他们夫妻都是好人,故而,方才程夫人提出让我帮忙时,我才一口气应下。”
荣寿郡主则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哥哥:“可你能帮上什么忙呢?”
水匪杀过来嚎啕大哭还没她这个妹妹镇定呢,他能帮上什么忙。
荣王世子见妹妹不屑的眼神,冷哼一声:“程夫人选了我,那我肯定能帮上忙,你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