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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庆余年 > 三
  月色依旧,水波依旧,山依旧,桥依旧,阁依旧,人却已成魂!
  山头月色如水。
  月下有人,红衣人!
  人在烟雨山崖水云间。
  人静。
  甚至比烟雨水月更静。
  日期:圆月时
  地点:君山
  兵刃:吾用长剑,君山诸位任择
  胜负:一招间可定胜负!生死间,亦一招定!
  挑战者:“手”!五指!
  ………
  ………
  “花姑娘的不要怕,我的,喜欢花姑娘的干活!”
  卡卡西手握滴血东洋长刀,对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少妇,放肆的狞笑着。
  他又准备扑上去,可惜扑了一个空。
  突然他的腰带被人一把抓住,反手一提,手肘一推,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花姑娘是我的!”
  卡卡东望着被自己甩出去的兄弟,大声淫笑着。
  话音刚落,卡卡西翻身暴起,一刀砍了下去。
  这刀又快又狠又准,分明是东洋刀法的精髓--“迎风一刀流”!
  他这刀出的极快,就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弟弟一头砍成两半。
  果然,东瀛人不是东西,比神庙还不是东西。
  他们随便杀人,随时随地杀人,甚至随便什么人都杀。
  ………
  ………
  剑已入鞘。
  卡卡西不用剑,卡卡东也不用。
  因为他们用的是日本长刀。
  因为他们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竹青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两个死人,喃喃道:“原来东瀛刀不过如此,我盯了那么久,他们却像死人一样,全然没有发现。”
  水蚺淡淡道:“所以,他们变成了死人。”
  锦眉“咯咯”一笑,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用葱花般的玉指撩了撩发丝:“竹青的剑法一向是好的,我却没想到就连水蚺也精进了。”
  “因为我不想死。”
  水蚺道。
  在这个世界,你若不想死,只能随时随地的磨练自己。
  君山是一座名山,而君山会却不是一个有名的帮会。
  杀手一般都不会太出名,君山会也是如此。
  自东夷城向东看,那里就是一片瞭望无边的大海。
  若天晴无雾,在海的尽头,地平线上,你会看到一粒小黑点。
  那就是君山。
  君山不高,但终日云烟缭绕,雨水不停。
  而山峰如鬼斧神工,从山顶处裂开一条大口。
  君山从而被分为南北两峰。
  当年庄墨韩经过此处,曾经感叹过这种天地间的造化,并亲自提名君山又为“断背山”。
  东夷城靠海吃海,东瀛人也是靠海吃海的。
  所以,一直矛盾不断。
  总有一些东夷人或者东瀛人,横尸海滩。
  三人,三蛇,三把剑。
  十年来,想要靠君山会出名的人络绎不绝。
  来到君山会挑战的武者比比皆是。
  可是,能通过君山脚下“三蛇”这关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竹青眼光极锐。
  他看到四个人仿佛从海上飘了过来。
  一侏儒,一书生,一莽汉,一…。
  额…。
  一面瘫…。
  ………
  ………
  锦眉是三蛇唯一的女性。
  三蛇各有所长,竹青擅剑,水蚺善水性。
  锦眉也善水性,水性杨花的“水性”。
  君山会用五块急招金牌将她招回,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依然有信心。
  她知道她敌不过大红袍,可是加上另外两人的话……。
  她走出闺房,回头看了看地上血泊那颗依然英俊白嫩的头颅,一想到这颗头颅昨夜的甜言蜜语,就浑身又一次颤抖不已。
  头颅当然会说话,至少昨天夜里会,至少挂在脖上的时候会。
  当她看见竹青那一剑,她就更有信心了。
  左手轻描淡写的挡下东瀛奥义“迎风一刀流”。
  右手轻柔地在另一名东瀛人喉头,划下了一道如秋日枫般的残影。
  竹青是左撇,两年前他的右手只配抚摸女人,可是如今,他的右手却像左手一样灵活。
  手如其名,蛇极品------竹青!
  要不是因为现场只有三蛇,竹青不会用右手!他的右手是必杀绝技,更是保命绝技!
  竹青使得是双剑。
  他总是认为只有只有双剑才是最完美的。
  不然当初,上天造人的时候,应该只赐予人类一只手,而不是现在的两只!
  他用左手的时候就已经是品了,现在他的右手已经练得和左手一样。
  那该是几品?
  竹青将右手收入袖。
  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欢快。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试试自己的实力。
  他发现,来的只是四个人,最要命的大红袍不再其。
  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大红袍。
  大红袍不在此处,他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竹青左手拨出银剑,黑色匕首藏于右袖当。
  西阳未落,懒懒地晒在了竹青的左手,剑尖诡异地闪出一道绿光。
  剑芒!以气御剑,剑形如青蟒探舌,此为剑芒!
  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道似鬼火一般的剑芒只不过是虚招而已。
  杀手藏于右袖!那只一年前只是废物一样的右手!
  武林有三忌:
  一忌残疾!因为一个残疾人如果能在江湖传出名声,那必定是其锐不可当也。
  残疾人心智不全,更比一般人来的狠毒!
  二忌书生!一个捧着“半闲斋”的杀手,是没有人愿意去和他交锋的。
  因为这种遇敌依然能够目无人的家伙,通常都是异常可怕的。
  三忌莽夫!这种人不要命,和不要命的人交手,这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如遇莽夫,应退避三舍!”老一辈留下的金玉良言,说什么都是行走江湖的大道理。
  竹青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姜老必辣,人老必精。
  像竹青这样未老而精的剑客,更是世俗罕见。
  杀的人多了,看人深浅的眼光自然就准了。
  他选择的是面瘫一样的食指。
  他有很好的理由选择食指。
  食指面色苍白,看似体弱多病。
  食指在“手”杀人最多,杀人不是一件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这需要勇气,更需要杀气。
  杀的人多了,杀气也就弱了。
  竹青残忍的笑着,他仿佛在没有出手前,就已经想象到了食指的动作,更想象到了食指将以怎样的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
  他却不曾想到,他和食指是一类人。
  他杀的人并不比食指少。
  杀的人多了,难道杀气还会强么?
  食指两剑!一剑断剑,一剑裂袖!
  断的是竹青的银剑,裂的是竹青的右袖!
  锦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蛇一直是君山会的顶级人物。
  而竹青是三蛇剑法最出众,心肠最硬,出手最狠的人。
  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大红袍为什么没有出现?
  是因为君山会还没有资格?
  还是别的原因?
  竹青:擅剑好女人。
  毙!食指两剑
  水蚺:水性极佳。
  毙!小指一剑
  锦眉,毙!指一剑
  箭虎:一身横练金钟罩,刀枪不如。
  指一剑!
  雄阔海:金刀雄家,石破天惊。
  指一剑!
  :指一剑!
  :指一剑!
  :还是指一剑!
  “我一个,食指一个,指……二十二个!”
  小指扳了扳手指,看指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有点不可思议。
  指没有说话,依然警惕的望着四周。
  不过,很明显,他的背挺的笔直,比谁都笔直。
  “幸好我不是最差的。
  还有食指是和我并排的。”
  小指揉了揉胸口,孩童般的计较起这些东西来。
  他没有提到无名指,不是因为无名指的神秘,而是怕无名指会尴尬。
  当然,这事情在“手”是习以为常的。
  小指对无名指怀有比对大红袍更多的崇敬,这是谁都知道的。
  ----------------------
  惊天一剑!
  一剑封喉!
  两尺长的木棍,被削成一尺寸的木剑。
  有剑锷,也有剑尖。
  指轻抚着自己削的木剑,只有摸着剑,他才能保持平静。
  剑锋垂落,剑尖滴血。
  他如豹般低伏的身体,却突然又一次挺的笔直。
  毒蜘蛛毙!指一剑!第三十人!
  只要指握着剑,就在这一霎那,他整个人也变了。
  这种变化,就像是被藏在古旧皮鞘的利剑,突然拔出来,闪出了夺取天空的光芒。
  他的人也一样,就在这一霎那,他的人也发出了夺人眼球的光芒。
  这种光芒使得他忽然有了生气,蓬勃的生气!
  一个人为什么握着一把木剑就会闪闪发光?
  是不是他本身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指依然记得加入“手”的原因。
  因为他要杀拇指!那个打败四顾剑,打败流云的拇指!
  他没有把握杀拇指!
  拇指处处都是空门,但是他依然没有把握杀拇指!
  处处空门等于没有空门!
  没有空门,所以指不会出手!
  指加入“手”的原因很简单。
  拇指许诺,只要指在他身边,他可以时时刺杀自己。
  只要自己还活着,指就必须听他的。
  指同意,他觉得他应该同意。
  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两年后,他依然没有把握杀拇指。
  他能忍!
  一个只会拼命的莽夫能忍?
  一个出手就想与对方同归于尽的莽夫能忍?
  这就是他还能活着的原因。
  他还活着。
  他的对手却都死了!
  他喜欢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也喜欢别人害怕他。
  他的信心就是这样来的。
  如果有一天,别人不怕他了,那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只有夜夜啼哭的孩会怕。
  ………
  ………
  君山有个君山会!
  南庆有个“手”。
  当“手”覆盖住君山的时候,君山上就已经没有了君山会!
  圆月时,月色如水,水面如冰。
  山头无人,无红衣人!
  山名君山。
  有树,有花,有草,有人!四个人!却无君山会。
  山谷寂静!
  树静,花静,草静,死人静!
  百步一剑,百步一残花败月!
  人退,山依然静!
  比小阁更静,比流水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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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四十五人,食指一人,小指一人,无名指…。”
  “无名指无人!”指神情高傲,讥笑着在扳手指的侏儒。
  小指听的出指声音带着嘲弄,但是他只能漠然,他见过指出手,他怕指。
  无名指依然捧着“半闲斋”,似乎没有听到指口的猖狂。
  一直面瘫的食指却开了口。
  小指认识食指两年,第一次听见食指的声音。
  “你算错了,再好好算算,我是两人。”
  食指摇着头。
  “食指两人?食指…食指…”
  小指再一次露出了童稚,或许这才是小指的本来面目。
  “再算算,我,是两人。”
  食指依然摇了摇头,生硬的声音就像生锈了的机器。
  让小指有一种心口被抓的难受。
  他突然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不是食指,而是一个陌生人。
  或者说食指本来就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食指在想什么。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以为你了解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
  到最后,你才发觉你根本不了解他,甚至于从来就没认知过他。
  这才是最恐怖,最可怕的。
  恐怖的是人心,可怕的思想!
  人的思想有多远,人的心就有多深!
  指想笑,想大笑。
  他觉得面前的三人和拇指一样,都是白痴!
  杀人最多的不是食指,而是指!剑法最强的不是拇指,也是指!
  只有他才配得上杀人,只有他才配得上用剑。
  他们不配,就连大红袍都不配。
  他自傲,他张狂。
  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为一个死人而争执?指不屑,指想笑。
  可是,自己为什么笑不出声音?
  为什么?
  等到指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下了。
  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细小的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红点。
  没人看清楚食指是什么时候出手,是怎么出手的。
  但是,食指出手,指死了。
  “为什么要杀他?”
  提问的不是心智不全的小指,而是如流云顺水般宁静的无名指。
  “因为他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用剑,不配杀人,不配正面看大红袍的脸。”
  食指看着躺在地上,两眼死鱼一样外凸,满脸不可思议的指,生硬的说道:“大红袍讨厌别人看他的脸,而他却违反了大红袍的游戏规则。”
  无名指沉默。
  小指沉默。
  小指突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他很敏感,他怀疑食指杀人的动机。
  食指他到底是谁?
  可是这却又很好笑,杀人也有动机?
  杀人也有理由?
  杀人也有借口?
  圆月就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非常难看的划出一道月弯,使得原本润滑如丝的明月,缺少了圆润的美感。
  丑陋的月牙,丑陋的监察院。
  除了喜欢听曲之外,陈萍萍还喜欢鲜花。
  他住的地方就是一片花海,一座花城。
  在不同的时节,这里总是有不同的鲜花盛开。
  他总是住在花开得最盛的地方。
  四季如春!
  这就是陈园,京外最美丽的地方。
  京外有潭绿水湖,湖水绿如蓝。
  只可惜现在还未入春,湖畔还没有垂柳,湖却有一条小船。
  夜已深。
  船上有酒有菜,还有一张琴,一枰棋,一卷书,一个舞伶。
  陈萍萍喜欢绿水湖,小范大人也喜欢绿水湖。
  湖的四周看不到什么巡哨的园丁,安静得令人觉得这个地方毫无戒备。
  范闲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他懂得“汤包的汤,永远裹在皮里”这个道理。
  如此诗情画意的小湖旁,若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卒,他反而会看轻监察院。
  像陈萍萍这种人,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轻易的流露出来。
  “你最好能令敌人低估你的力量,否则你就最好不要有敌人。”
  陈萍萍有手指沾了沾绿水湖的湖水,望着一片墨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身有残疾的人就是这样,虽然脚踩不到,就总希望自己的手能够摸到一些。”
  说完,食指和指之间的白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牢牢地钉在了棋盘之上。
  与他推枰的是范闲,脸上挂满了微笑,却静的像绿水湖一样的范闲。
  “我半夜来找你,不是想和你看看湖水,发发牢骚的。
  也没无趣到陪你下棋的地步,你知道我对下棋一直都没什么研究。”
  小范大人眼波温柔,微笑依然。
  “三处已经动手了,你知道掩埋尸体的工作,没有什么人比三处更适合了。”
  陈萍萍没有看舞伶,但舞伶还是作了个福,往旁边一跳…。
  小船很窄,横向一跳,脚下只有湖水。
  可是舞伶跳了,没有水波,也没有落水的声音。
  范闲微微皱了皱眉,原来看似无人的绿水湖,却暗藏着这样的防护。
  等到他再望湖水的时候,舞伶已经在对岸了。
  没人敢打监察院的主意,监察院的守备不是常人能够发觉的。
  “这次君山上有多少尸体?”
  “君山会招回品十人,八品二十人,七品人!君山上一共有四十八具尸体。”
  提问的是陈萍萍,回答的当然是小范。
  “我并不忌惮大红袍到底能杀多少人。”
  陈萍萍很自信,自信的有点骄傲,“我只担心,大红袍杀不了人!”
  范闲沉默着,半响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漏网之鱼,能让你从大殿上直接摔到菜市口!”
  陈萍萍并没有因为范闲的点头而漏掉这句话。
  他是在提醒范闲,还是在提醒自己?
  范闲知道陈萍萍的意思。
  大红袍杀人是不会说的,因为他已经足够有名!有名到让整个君山颠覆也不屑透露半点风声的地步。
  陈萍萍,包括自己担心的却是有人从君山逃出来!
  君山会针对的是范闲,这件事就连卖豆腐的冬儿都知道。
  君山会灭,最得益的是范闲,长公主不会放过范闲。
  皇帝也不会让一个比自己更有能力操控一切的人出现。
  追不追查大红袍对皇帝而言只是小事,挖掘指使大红袍的人却是大事。
  现在矛头全都指向了范闲,就算范闲有诡辩之才,但是……也总要有人相信才行。
  不过范闲不怕!
  他不怕长公主对峙,因为君山会全军覆没,没有活口当然无法对峙。
  他不怕皇帝迁怒于他,因为连长公主都没有理由,指责范闲,那皇帝又何必蹈这片浑水?
  宫殿之的错综复杂,远远超过了范闲的想象。
  皇帝能少一事,自然就少一事。
  只要君山上没有活人,范闲就不怕。
  事实上,这一切他也是昨天刚刚知道的。
  ………
  ………
  “我杀了一人,指杀四十五人,食指…。
  唔…。
  总共四十八人。”
  面对大红袍,小指说话不敢放肆。
  他有意避开食指,并不是因为食指杀了指,而是因为他没有看见食指出手。
  食指没出手,指死了。
  离指最近的是食指,承认杀人的也是食指。
  可是小指没有看见食指出手。
  人有时候会很愚蠢,他们从不相信听到的,或者想到的。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相信,只有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谁到知道,眼睛其实是最大的骗!
  恰好小指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君山会招回四十八人,君山上有四十八具尸体,其有一个是指!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漏网之鱼!
  小范大人最害怕的漏网之鱼!
  没有什么比现场者说话更能让人信服了。
  恰好君山上就有一个漏网之鱼。
  每当想到这里,长公主都会笑!
  大笑!舒畅无比的大笑!肆无忌惮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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