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兄弟要将刘僖姊和孟玊带走, 鲜丹上前阻拦, 说是‘药人’如今还不到时候, 只怕功效不大。可冯家兄弟却不听他的, 只说先取血,随后再给他找两个外头的人炼制。鲜丹无奈,眼见冯家兄弟已经命人准备工具取血,他只能胡乱编个借口。
“若是就这么取血,你们要如何将这血换到病人体内?”
冯弘下刀的动作顿住,道:“当然是直接灌进去。”
鲜丹:“……”
冯泉比他哥哥稍微冷静一些,问:“莫不是这用血也有讲究?”
鲜丹给出一个‘当然有讲究’的表情,然后故弄玄虚的告诉他们, 这活人之血的用法是要万分小心的,需找好工具将两人的血汇入一处, 再循序渐进的导入病人体内,且活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不仅会失去效用, 还会加速病人的死亡。总而言之, 用活人精血治病是极为走险的法子,需要处处小心, 否则便会适得其反。这些鬼话当然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瞎编的, 但是也有些他平时行医的经验, 否则当初他就不会有炼药人治病的想法。虽说这个法子目前已经被他证实无用, 但早先他确实是考虑过成功的可能的。
冯家兄弟不知有没有搞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二人很能抓住重点。那就是必须把鲜丹、刘僖姊、孟玊三人带到那位病人面前, 然后再行医治,方可活命。可是如此一来,那病人的身份岂非暴露了。冯家兄弟在藏兵谷还没有到肆无忌惮的地步,他们有所顾忌,但又不肯错失了这个立功的机会。要知道,如果能够‘救活’那位病人,将来他们在藏兵谷的地位只怕谁也不能撼动了。思前想后,他们只得同意了鲜丹的说法。因为刘僖姊和孟玊本就用镣铐绑着,他们也就不多加束缚,只将三人的眼睛蒙上,一路带了过去。
孟玊先前睡得沉,冯弘又不肯命人抬他,索性就直接给了两拳把人给生生打醒。孟玊这几日着实水逆,便连睡觉都要被人揍一顿,一副十分不开心走在刘僖姊身旁。二人都被蒙着眼睛,刘僖姊也瞧不见他,但她能够听到对方的脚步,心中莫名安定。
三人被带到了主帐,帐中应有不少人,有些嘈杂,刘僖姊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大夫’‘主上’‘快不行了’之类的,心忖之前自己的猜测恐怕是真的,这重病感染瘟疫的人便是这里的主上了。
冯家兄弟突然带人进来,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两兄弟说了好些话才挣得了一些人的同意。不得不说,鲜丹这个神棍儿还是有些作用的,最起码江湖名声有一些,能够拿来说服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病人已经到了众人束手无策的地步,大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鲜丹被解了眼上的黑布,重获光明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傻逼站在自己面前,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瘟疫,你们都不戴个面巾什么的?等着被传染啊?”
这些人具是藏兵谷里能说得上话的将军、校尉,齐聚一室本就是七嘴八舌的,鲜丹一句话的威力不小,让他们纷纷停下争吵,都看向说话的人。
“你懂什么!我等皆是主上的人,若是戴上面巾,岂不是嫌弃主上。若是主上能将病气过给我们而自己能够痊愈,我等都愿为了主上舍去这性命!”其中有一人厉声出口呵斥鲜丹,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忠心可见。
鲜丹作为一个能言善辩的医者,对于这等医盲认知竟是钦佩至极,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冯泉见状,立刻上去打圆场,道:“这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主公得的并非普通疾病,权且让他试一试,若是不成,我们将他杀了便可。”
“不行!先前你们兄弟便说什么拿活人试病能治好主公。结果呢,还不是搞得军营里乌烟瘴气的,最后还连累了几个军医。现下又带过来两个人,说什么活人取血的滑稽之谈,主上的身体如何还能再经得起你们这般折腾!”
冯家兄弟在藏兵谷果然没有多少说话的分量,有人当即就持反对意见。冯泉是个能忍的,可冯弘就不是了,他脾性躁,近段时间也没少受气,当下就发作起来。
“那些炼制药人的人都是矿场里出来的,又不干着你们什么事儿,老子又没用你们的人,你们有什么好反对的!眼下就这么一个法子,成败也在此一举。何珩已经在上安郡部署,若是主上还不醒来,你们又有谁能担大任?”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了许多,不久后有人小声道一句;“不如就让这江湖术士试一试,若是不行,也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一番争执过后,冯家兄弟头一次以强硬的姿态压过众人。鲜丹趁机提出要大帐内的人都退下,只余两个药人和他自己。那些人刚开始自然是不同意,只是鲜丹一句‘若是要留下也可以,只不过施药救治的时候少不得就得搭把手,与病人近距离接触,如此一来,感染的机会也就大了许多。你们既然如此忠心,也不会在乎这些吧。’就将众人给打发了。
“我留下。”等所有人都离帐后,冯泉却对兄长冯弘表明自己要留下来。
冯弘自然不舍弟弟犯险,毕竟这瘟疫最先是在矿场里爆发的,他们兄弟二人最清楚其中厉害。可是又转念一想,鲜丹是他们找来,其余人可以离开,到时候万一出了问题也可以推到他们身上,可他们兄弟二人却是谁也推不了的,留下冯泉自是最保险的法子。于是他简单嘱托几句便也离帐,帐中只剩下四个人。
“鲜神医,主公就在里面。”冯泉指了指内帐,隐约可见里面挂了许多黑纱遮掩,想来也是怕疫病过人。
刘僖姊与孟玊仍旧被蒙着眼,作为药人,他们自然是没有说话的余地。鲜丹先是入内帐查看了一番,而后出来,神情凝重,对冯泉道:“他这病怕是耗得得有一个月了吧。”
冯泉点头,问道:“可有万全把握?”
鲜丹没有立即回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子打开,抽出几根银针,道:“医者医人怎会有完全把握,冯公子若不想担风险,还是找个神仙比较靠谱。”
冯泉语塞,他其实对鲜丹没什么好感,只不过一个江湖术士罢了,但眼下却是发作不得,只道:“神医若是能将主上医好,日后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当然,你与何家的恩怨主上自然也会帮你,届时何家会在神医面前跪地求饶的。”
刘僖姊虽眼看不到,但耳朵却是听得清楚。冯家与鲜丹有一样的敌人,看来这也是鲜丹出卖他们的时候,冯家能相信他的原因吧。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就如她之前怀疑的那样,冯家手里可能有鲜丹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鲜丹听了冯泉的话,却顿住了手里的动作,神色有些诡异,道:“你家主上的病虽拖的时间有些长,但要想救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在救人之前,我想知道这军营里目前已经有多少人染了瘟疫,你们的应对的法子又是什么?”
冯泉冷了神色,道:“这与主上的病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我若是不知详情,如何判断这瘟疫的凶险。若是你们的应对方法不对,这藏兵谷数万的人就都有危险。方才你也瞧见了,每日来瞧你家主上的人有很多,谁能保证他们没有染病?万一我治好了,回头又给染上了,岂非是我的过错了?”
对于鲜丹瞎扯的本事,刘僖姊一向是佩服的,眼下也是。鲜丹就是拿捏准了冯家兄弟立功心切的心思,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可行的。
冯泉犹豫一番,果真上当,说:“半年前那场疫病是在矿场里发生的,那些疫人以及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都被杀了,所以没有扩散。可近日不知为何,疫病突然在藏兵谷复发,一些火头兵无缘无故的病倒,先是染了周围几处营帐,随后主上也发了病。那些染病的将士开始时都被关了起来由军医医治,后来病的重了,便也杀了。如今营里没有新的病人,你大可以放心。”
鲜丹听他这么说,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总算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疫病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以开始了。你将他二人的眼罩去了,我将他们带入内帐。冯公子若是不放心,可随我一同入内。只是冯公子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内帐凶险。”
冯泉犹豫了几下,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后道:“为了主上,再凶险也无妨。”
“你倒是比方才那些人有点儿胆气。”鲜丹钦佩赞他一句,对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冯泉解下刘僖姊和孟玊的眼罩,然后扯着镣铐将他们带入内帐。孟玊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落在最后。冯泉掀开内帐的帘子,一股刺鼻的腥气和药味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悟了下鼻子,心底还是怕的。可是下一刻,他神色剧变。
内帐中黑纱遮掩的大床上,空无一人!
“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