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梅娘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而这些梦无非都与那个人有关。比如昨晚,她竟然梦到了自己跳河。
梦里,她莫名其妙去隔壁找了那个人,离开后便莫名其妙地跳了河,然后那个人就莫名其妙飞来救她。
她没有记错,她确实是飞来救她的,并且半虚半实笼着一层光。
这实在奇怪了,奇怪到诡异,不过鸳鸯却说:“梦里的事情大都是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让她不要在意。
可说是这样说,她却不得不去在意。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一件…让她感到绝望的事。
“你们两个,不许再偷懒了,”另一边的柳氏扬声道,“我们要在半个月之内开业,你们这么偷懒可如何是好?”
“是……”鸳鸯拖长了话音。
二人继续打扫铺子。
自从夜市回来,她们便商量着卖生活必需的物件,一来进货便宜,二来要紧些,也不必担心没生意。也是这日夜里,柳氏说她的衣服破了个口子,梅娘让她脱下来给她缝缝。缝罢,柳氏一时惊喜过望,无不夸奖她的好手艺。
梅娘却不以为意,“这没什么的,不过一些针线功夫罢了。”她只觉心上又浮上一股异样,似乎梦里一切与衣服相关的。
没等想个分明,柳氏蓦地拍掌道:“有了,我们开个裁衣铺子吧!梅娘,你做东,咱们两个给你打下手。这个一来成本不高,二来我在秦家布行还认识几个老熟人,说不定能给咱们优价。”她笑得一脸促狭,“或者……”
“什么?”
“让你的官人支援支援我们。”
梅娘蹭地起身,莫名发起一股无名火,“都说了她不是我的官人!”
座下二人皆是吓了一跳。她们从没见过好脾气的梅娘生气,这是头一回。
片刻,梅娘也发觉自己失态,绾了绾发丝道:“不好意思,我出去透透气。”
两个小的靠在一起点头如捣蒜。
生计是暂且定下了,只是梅娘始终惶惶不安。
或者说感到莫名的气闷与伤心,以至于一个人蹲在墙角掩面痛哭起来。
那个人…都是因为那个人,为什么她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折磨她……
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人,被折磨的人非是她不可……
她讨厌她……讨厌至极……
里面两个小的听见声音,却不敢过问。不过索性事情太多,梅娘很快就在忙碌中将一切抛之脑后。
晚上恨真听说了她们准备开店的事,也来铺子围观。
她四下环视了一圈,叹道:“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是吧!”柳氏得意挺身,“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还能拿下这间铺子!看看这上好的黄梨木,比之前不知好上多少!”
“我记得上回那个东家还讹你们来着吧。”恨真本想说铺子应该很贵吧,但是牵扯到银子的事就难免……她不想让梅娘难堪。可柳氏却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高兴地道:“后来那个东家遭报应了!”
“面做好了,凤英,先过来吃一点。”梅娘端着阳春面从后面出来,“恨真,你……”
她摆手:“我吃过了。”
吃了面,她们还要把二楼也打扫出来。趁着这个闲暇,梅娘说要去外面走走,问恨真要不要一起。恨真自然而然没有拒绝。
两个人走在河畔边,梅娘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嗯,有点……”这个问题很尴尬,她最近正在为了弄死她喜欢的人而伤透脑筋,“对了,听说秦家大小姐前两天受伤了,你……”她突然不敢说下去,她感觉到梅娘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对她还……”她小心翼翼地问。
梅娘低头看着脚下石缝间的小草,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应该…都过去了吧……”
“哦…那就好……”她如释重负。
“那就好?”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梅娘忍俊不禁,“我也觉得很好,这样我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恨真又是松了一口气。再走就远了,她们踅身返回。快到铺子的时候,梅娘道:“明天可以来吃饭么?我还是想要郑重感谢你一下。”
“感谢什么?”
“铺子的事啊。”梅娘温婉低笑,“虽然我说着光明正大,但其实这几天跟着她们忙里忙外,实在由衷感到庆幸。”
恨真没听明白。梅娘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不是你么?”
恨真摇头失笑,“看来明天我没办法过来蹭饭了。”
梅娘没反应过来,忙不迭道:“你来吧,你对我的关照之处,我如何能不懂。”
二人在河畔话别。
可梅娘回到铺子,却是整晚都魂不守舍起来。
其实这件事对那个人来说不过挥挥手的功夫,她根本不必如此在意。
或许那个人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而就在她在心中暗暗打算她们下次见面如何问个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不再来找她了。
一连过去十多天的工夫,从暮春到初夏,空气中都逐渐带了熏意。
可那个人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很好,这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
“怎么会这么顺利?咱们就算不去拜托秦家的人,也轻轻松松买到了最便宜的布,眼下只要做几身衣服出来,咱们的店就可以开张了!”柳氏雀跃欢呼,“梅娘,你有什么想吃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你!”
“嘶、”梅娘倒吸了一口凉气,指腹上一粒豆大的血珠溢了出来。她马上含住手指吮吸,片刻,继续针线道:“不用,我不饿……”
“可是小姐,你已经熬了好几个日夜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鸳鸯担忧道。
“我没事,不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然后,她因为过度劳累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她竟然感觉那个人来看她,并且给她灌了什么真气。不一会儿她就感觉身体不再沉重,她被怜惜地抱在怀里,睡得很沉。
可是……为什么总是梦到她?
因为渴望被她温柔对待么?还是……想她了?
她果然是疯了。
这个问题逼得她连日魂不守舍,衣服也做不下去。直到隔日,她竟听说恨真重病在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