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运当即想要大喝一声,忽然一阵怪风吹起,他吃了一嘴沙子,开始疯狂咳嗽起来,而那边的假货已经到了白湫身边,欲下杀手。
左承运着急,中间却隔着还在混战中的人而无法靠近,接着,他便看见那个他认为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拿出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转身、飞踢、捅人,一连串动作做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在他还被呛得不断咳嗽的时候,白湫已经动作利落地将伞端从那个假货的腹部抽了出来。
在一行人当中,左承运其实是修为最低,也是最弱的那一个。
可能是受到本体的限制,幻化出来的假左承运也很弱,但被伤到的妖怪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流血死去,仅仅只是退后两步,然后继续攻击。
那边白落身受重伤,真鄞尘怒了,开始疯狂对着假妖怪输出,然而不管怎么打,两人都不分高低。
现在场上的局势是,真假一对一勉强能打个平手,可惜白落先一步受伤,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了,对真的一方来说,瞬间便处于劣势。
白湫自顾不暇,与假左承运缠斗在一起,随着妖怪身上受伤的部位越来越多,他脸上的那一层伪装也开始像蜕皮一样往下剥落,露出一张绿色的、凹凸不平的脸来。
武曲山的怪风刮得更厉害了。
细沙乱飞叫人只能眯着眼睛视物,而这怪风刮得越厉害,那几个假妖怪就越强,一开始能打平手的几人在风中乱了步子,更为力不从心。
在这场混乱的真假大战中,有两个人始终没动。
一个是游封,另一个还是“游封”。
真游封站在离白湫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与别人打斗,时不时还会出言提醒几句,看样子完全不想出手。
这就让另一边的“假游封”感到很是为难。
当时孔翎给他们分配角色和任务的时候,是按照身高体型来分配的,他因为个子高,所以五个人里头最高挑的游封这个角色就交给他来扮演。
他在换装之前总想着,这个男人身材这么好,想必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能试一试高手的技能,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等他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孔翎派发技能和任务的时候,才悲伤地领到了几个关键词:病弱、花瓶、啥也不是、啥也不会……
一瞬间,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的妖怪被当场泼了盆冷水,在对上另外几个已经换好伪装的“人”无比同情的眼神时,他露出了悲伤蛙表情,不甘不愿地开始执行任务。
孔翎有个深藏不漏的“切片”的本事,假游封一直觉得,孔翎可能表面是一只孔雀精,实际上是只蚯蚓修炼成精,因为他可以把自己切成几块,钻到不同人的脑子里面,和其暂时共生,暂时共存。
按照道理说,一般人都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控,但是这世界上总是有许多想要变得更强大的人,比如说他——假游封!
和孔翎共享自己的身体,可以让自身变得更强,他是一只在武曲山活了好多年的柳树,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勉强修炼成精。
迄今为止,用得最厉害的招数,就是用柳枝把对方捆住。
然而每次使用这一招,他都很心疼,因为他的柳枝相当脆弱,每回用上一大截就罢了,捆到最后,都能被人家轻易挣脱开,连带着他好不容易养得油光水滑的枝叶,也断得满地都是。
就连,就连一些最低等的、去哪儿都被欺负的蚂蚁精也敢嘲笑他。
所以他一气之下就同意了孔翎的不平等条约,与他共享身体,为的就是尝一尝变强的滋味。
然而在另外的妖精们听从脑海中孔翎的命令,开始进攻那六个(加上左承运)不速之客时,柳树精第三十六次问孔翎:“我什么时候动手?”
不止操控一个身体的孔翎开始后悔和柳树精共享了,他从来没见过心理活动这么丰富的妖怪,碎碎念就从来没停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选择一个屏蔽声音的选项。
“闭嘴。”
因为柳树精太能叨叨了,孔翎在操控假黑鹰的时候手上失了准头,没能成功借助环境优势伤到真黑鹰。
柳树精闲得发霉,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跑火车,他的眼睛滑到哪儿,想法就变到哪儿。
“我真帅啊,就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都帅,就算是个不学无术的渣渣,有这张脸我都恨不起来。”
“那个叫鄞尘的怎么回事?两个打一个会不会?怎么一根筋啊?”
“嘤嘤嘤,小姐姐受伤了,你们下手好狠!”
“哇哦,红衣小姐姐不错嘛,我还以为是个花瓶呢,没想到还挺能打,不错不错。”
“唉,好无聊啊,有没有人来打我一下,不然我要睡着了……”
孔翎在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时,想着,若是他的本体在此处的话,肯定要喷出一口老血来,“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
孔翎:我该不会是和一个卧底在共享身体吧?!!!
因为身量高占了优势的柳树精连忙哦哦几声,“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孔翎:“…………”
他妈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你喊加油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一边打哈欠一边喊?!
留在柳树精身体里的孔翎的切片之一,顿时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儿崩。
倒不是因为对手难缠,完全是被自己当初的错误决定给闹得。
说来也怪鄞尘和白落,要不是他俩把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候选人抓得差不多,他也不至于找个这么不靠谱的后备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孔翎算是明白了。
在孔翎饱受精神折磨的同时,受伤的白落突围出来,找到一个角落暂时喘息。
她给自己喂了一粒青丘出品的伤药,感觉要好受一些。
到底是仙躯,这些年修炼努力,已经修炼出五尾,就算那刀将她腹部给捅了个对穿,也不会像凡人那样要命,但痛是真的,受了伤的她反应也要比之前更加迟缓一些,只可能说尽量不拖累大家。
白湫的处境则要好一些,她手中握着那截孔雀羽毛,对于敌我分得很明确,加之游封一直在旁给她传授对敌经验,那个本就不强的“假左承运”很快被打得趴下。
说是趴下,在武曲山怪风的驱使下,“假左承运”又没有完全趴下,被风推着继续战斗。
天知道,小妖已经累得灵魂出窍了,可惜还得继续。
就像是在现代被996压榨的员工一样,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就想瘫下来休息,然而老板不许,为了那点微薄的利益,冲不动也只好往前冲。
游封抬头看了眼天色,狂风乱吹,看不见太阳,可是一直在此处耗下去没有太大必要,该让白湫练手的地方已经练得差不多,也是时候把孔雀精抓出来了。
于是在“假左承运”慢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与孔翎七八分像的脸还想继续冲的时候,游封袖子一挥,他就像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卡在树枝上。
挂在树枝上的小妖精心情很复杂。
他居然可耻的感到高兴,总算可以休息了呢。
于是也不挣扎,就这么在树上挂着。
白湫扭头,见那假鄞尘不休不饶地追着白落,上前去隔开快要伤到人的剑,与之短暂交锋。
左承运虽武力不强,但一身正气浩然坦荡,一般小妖都不敢靠近,在这样的混战当中,那些假妖怪们都不约而同地将他给忽略了,这就导致他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奇怪感觉。
他也不想摸鱼,可是大家都很忙,还把他该做的活都做了,他好像也只能摸鱼。
黑鹰到底是强,以一打三也不在话下,白湫对付的假鄞尘很快转移了目标,她得以空下来听游封说话。
“你仔细看,有没有哪个妖怪身上夹杂淡淡黄色光芒的,把这根孔雀羽插进那个人的脖子里。”
白湫手上的孔雀羽和普通的羽毛不一样,羽毛的一端非常坚硬锋利,用做武器都完全没问题。
她握着孔雀羽,静下心来朝处在乱战当中的人看去,除了受伤的白落是非常明显能够辨认出来的,其余的人打成一团,他们身上的光芒也缠绕在一起,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看得眼都花了。
白湫睁大眼睛,费力地辨认着,总算在红绿交杂的光晕中看到了一点儿黄色,那黄色藏得很是隐蔽,只在脖子后头看得到一点儿,不怪难找。
在确定假黑鹰身上有黄色光后,白湫从后头绕过去,觑着空隙想将孔雀羽插进去,但脖子这个位置本来范围就比较小,白湫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动手,生怕伤错人。
武曲山的风已经大到将他们衣服都吹得缠绕在武器上,严重影响了速度和发挥。
这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假黑鹰给按在了地上,风太大了,谁都没看清是是怎么回事,包括假黑鹰身体里的孔翎。
他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战力最强的那个身体就倒在了地上,眼前红色的身影一闪,孔翎的脑子就跟瞬间被扔进了石磨里头,每根神经都开始剧痛起来。
紧跟着,他对那具身体就失去了操控权。
没有了孔翎操控的小妖不堪一击,黑鹰一脚便将他给踩在地上,踩出了原形,
柳树精在脑子里“哇哦”一声,语气还带着点惊喜,“他居然是以前在我旁边那条河里生活过的□□诶,许久不见,恩……丑了好多。”
孔翎:“…………”
脑子好像更疼了,有一句脏话不知该不该讲。
原本黯淡无光的孔雀羽毛在插入□□精的脖子后,迸发出强烈的绿光,不仅将□□精逼得现出原形,还让原本蛰伏在他脑子里的孔翎的切片之一受到重创,不得不强制从□□精的身体里退出去。
失去了孔翎的操控后,□□精疼得龇牙咧嘴,大滩大滩绿色的粘液从他的口中冒出来,吐得到处都是,像个人性绿色喷泉,看上去着实有些恶心。
这场景,叫原本离□□精比较近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就怕被那恶心的粘液给溅脏衣服。
游封给白湫的孔雀羽毛是个一次性道具,插到□□精脖子后就自动消失,没有了孔雀羽毛的帮助,大家的走位一乱,说实话白湫又有点儿混乱,不是很能分辨出谁真谁假。
在大家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现行的□□精身上时,游封再度给了白湫一根孔雀羽,“继续。”
有孔雀羽这个外挂,第二次,白湫使用起来熟练了许多。
这会儿大家站得都比较分散,更便于她寻找一堆红光绿光中与众不同的那个颜色。
是以,假黑鹰一死,妖怪方的战斗力直线下降,当白湫示意黑鹰,让他制住斜前方那个方才使阴招捅了白落一刀的“假鄞尘”时,黑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几个连环的招数一使,假鄞尘手中的剑便脱手飞了出去。
白湫顺势绕到妖怪身后,将他的脑袋给按了下去。
假鄞尘在被控制住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地在大喊,“我是真的,你们认错人了!”
然而等尖利的孔雀尾羽插入他脖子后,他的声音变了,嘶哑的吼叫之声响起。
这只妖怪的皮明显比上一只□□精的要硬一些,白湫费了些力气才将孔雀羽全部插入他的皮肉当中。
“假鄞尘”如困兽一般挣扎起来,嘴里的声音已然掺杂着兽类的暗哑,但黑鹰的强是魔界公认的,作为原书男主的鄞尘,现在还处于打怪升级当中,实力没到位,自然不是黑鹰的对手。
与上一只□□精一样,这只妖很快也显露出原形。
是只成年的犀牛妖,皮糙肉厚,那张被孔翎附身后的脸上拱出了只弯曲的犀牛角,嘴里长出了獠牙,因为受伤的缘故,也在大口大口地吐血。
与□□精吐出的黑色粘液不同,前者是恶心,后者是恶臭。
白湫捂住鼻子,被黄鼠狼精那臭屁的后遗症还在,闻到特别难闻的东西总是想要干呕。
除掉一个假黑鹰,一个假鄞尘,真白落受了伤,那么假的就很好分辨,很快被打得没有办法反抗
而在白湫使用孔雀羽的时候,那个假的白落就被黑鹰给控制住,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六只妖怪四只露了馅,剩下的两只想找难度就没有这么大了。
白湫点了点在场的人,只剩下和游封长得一样的妖怪站在茅屋的院子里。
方才被白湫戳的浑身是血窟窿的“假左承运”不知去向,她仰头找了找,看见一动不动挂在树丫上的“左承运”正在装死。
这只妖怪一看智商就不太高,装死也装得不太像,眼睛闭着就算,但手脚为了扒住树干在不停地扑腾着,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
鄞尘飞身上前将其从树丫上摘了下来,扔在院子里,小妖立马变回原形求饶,团成一团和他的好兄弟们缩在一处。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