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就算是一锤定音了,于是向荣只好继续霸占着长沙发,并且十分有范的以躺姿接见了诸位兄弟们。
好在大大咧咧的直男们,谁都不会去挑理一个残疾人,当然也绝不会见外就是了,在得知芒果是由向荣亲手切的后,李子超当即毫不客气地吃了好几块,一时又觉得太甜了,他打开自带的果篮,挑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橘子来。
所以这玩意还得靠自产自销啊,向荣冷眼瞧着,感觉这帮人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来吃水果的。
当然话题也一直不曾断过,王韧、李子超和彭轩三个跟向荣相处的时间并不亚于室友们,说到默契度,更是远远高于一般人,这是在校队磨合了大半个学期之后产生的结果,而这帮人聊了一会儿八卦,自然而然地,也就把话锋转到球队训练上去了。
你没去集训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我也参加不了吧,李子超表情略显夸张地吐槽道,但我去看了,真觉得蔡指这回挺疯的,都说他明年要退休,这是他带的最后一届校队了,估计是太想留个好成绩了吧。
是呢,超凶残的,彭轩一脸戚戚地点着头,第一天回去我就快残了,当时连退队的心都有了,而且他还专练我们几个,大二那帮小子他就有点放松对待,大三的干脆有几个都没来。
王韧一向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明白人,嗐了一声,接茬说:这还不懂么?大三的心都不在球场上了,人家也为校争过光了,蔡指的意思就是要培养咱们这一届,这样起码还可以保证明后年比赛能出点成绩。
唉,反正练得狠不狠也没我什么事了,李子超虽然说得好似逃过一劫,但想想自己因为挂科不能参与,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唉声叹气,在补考重修和集训被虐之间,我真是宁愿选后者啊,不过现在也算有个伴了,真没想到你居然在关键时刻骨折了,哎你说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非赶在大赛前来这么一出?
王韧闻言白了他一眼,有点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劲头,紧接着,就又听他问:对了,就你这伤,医生怎么说啊,好了之后不会再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那谁能知道呢?这种事向来是因人而异的,连医生也不好直接下判断,向荣耸了耸肩,一股懒洋洋的不在乎漫上了眉梢眼角:不至于,养他一年肯定就没事了,明年今日,照样又是一条好汉。
就是,明年再战!李子超叫唤了一嗓子,环顾一圈屋里的人,跟着又唏嘘的啧了一声,可惜了,2号楼著名的四大金刚啊,就这么一下子非战斗减员了一半!
他说完这一句,其余几个人同时都陷入了一阵沉默,惟有
什么是四大金刚?
一直安静坐在窗边旁听的周少川,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第21章 一句话
到底什么是四大金刚?
这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了。
除了提问的人,余下四位全都陷在了一种面面相觑般的震惊里,好像谁也没料到一块背景板居然会发问,以至于半天都过去了,还没有人想到要去回答这个问题!
周少川倒没流露出什么不满,视线缓缓扫过一圈,他十分有耐心地继续问:四大金刚是不是在庙里给菩萨站岗的那几位?
噗李子超当场喷出一口橘子汁来,哎哎哎,那是四大天王好么!还说你中文挺不错一人,应该多少什么都知道一点的,现在看来国外长大的是不行啊,这传统知识明显有硬伤。
咳,四大金刚啊它其实是有故事的,王韧清了清嗓子,看着周少川说,这名头也不是白叫的,你等我给你捋一捋啊。
其实故事说起来倒不怎么复杂,起因不过是去年十一期间,李子超宿舍有个绰号叫二宝的家伙,为了追女朋友,连放假都没回家去,七天的时间,他带着心仪的姑娘在市内各大旅游景点一通玩耍。某天的傍晚时分,俩人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遇见了扒手,小偷扒了女生的手机,可还没等顺利溜下车去,就被二宝和姑娘给双双发现了。
那扒手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二宝为显英雄气概,当场勒令他把手机交出来,还动手扇了他一巴掌,小孩子力气小,一见情势不妙,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还给了失主,可他年纪虽不大,背后的势力却一点都不小,那是一股盘踞在周边的盗窃团伙。等小孩下了车,他一面通知团伙内的其他成员,一面暗自盯梢,没过多久,就率领一帮小流氓,把二宝和女生堵在了学校附近的小胡同里。
向荣他们几个当天刚好和隔壁学校打完一场友谊赛,彼时正打算出门觅食去,好巧不巧的,就撞上了这一幕。李子超眼见室友要挨揍,当即二话不说拔刀相助,四个人对战七八个流氓,一上手顿时就打得不可开交,最终的结果,倒是学生帮以少胜多,流氓团伙被收拾得落花流水、一塌糊涂。
因为二宝报了警,一群人之后全都被请去了派出所,民警也知道该团伙十分猖獗、气焰嚣张,当即也就只做了笔录,没再追究打架斗殴这茬,反倒是借机表扬了一下向荣等人见义勇为,几天之后,管片民警又找到了学校,当着校领导的面介绍了一下事情梗概,表示应该好好宣传一下这种敢于向恶势力挑战并作斗争的精神,于是乎,向荣几个就因此遭到了校方的点明表扬。
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再发酵,逐渐在同级男生之间流传开来了。而向荣他们几个虽不在一个系,但却都同住在男生宿舍2号楼里,是以弟兄们便戏称守护该楼的神圣使命,今后就落在他们四个能打之人的头上了,后来更是不知哪个促狭鬼想出了四大金刚这个外号,反正自那以后,这名头也就莫名其妙地被叫响了。
周少川听着王韧各种神乎其神的添油加醋,知道其中肯定有不少言过其实的成分,但也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和这几个人的战斗力,特别是向荣,他曾亲眼目睹过后者使出一记干净漂亮的肘击,而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足以令他在事后回味许久,至今,仍有记忆犹新的清晰感。
以及,一种刹那间的心动过速
所以说,我们可不光只会打球!李子超简直被自己的英雄事迹感动得无以复加,扯着嗓子强调道,要想加入我们,不单得球技好,还得必须能打才行!
这话说得,就好像有人哭着喊着想加入似的!向荣无语地替他汗了两秒,正打算转移话题问问周少川吃不吃橘子,就听他的手机忽然在此时响了几下。
周少川接了起来,却好半天都没吭声,过了良久才简短而快速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见他匆匆站起身,向荣仰面看着他直问:是导员找你么?没事吧?
或许因为彼此挨得近,他刚刚听到了周少川电话里的那个女声,细细的嗓子,温温柔柔的语调,好像颇有几分像他们辅导员的动静。
向荣并没有听错,电话的确是辅导员打来的,她接到了后勤部的通报,说看过了近期的监控录像,发现有人曾夜半翻墙进出学校,现在她有理由怀疑那个翻墙的人就是周少川,是以,要请他去一趟办公室,当面对此事做出一番解释。
这事在周少川看来却是无关痛痒的,横竖又不是什么解决不了问题,他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没什么,可能就是想问问我为什么不住宿吧,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就回来。
周少川说着开门出去了,等他人一走,屋里的音量立马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彭轩听着电梯声,确信人已经下楼去了,登时长吁一口气:唉妈呀,可算是走了,这屋里的温度都能升好几度了,我刚才真没好意思说啊,向同学你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呢?这明明都快赶上活死人墓了!
嗯,可不是这话嘛!所以我天天和小龙男无所事事啊,只能愉快地一起修炼玉男心经,眼下已经快练到第七层了呢,向荣冲彭轩翻了个大白眼,懒得去接他这话茬。
反正要让我跟他住,我觉得还不如回宿舍呢,他会照顾人么?王韧看着向荣把桌上的橘子皮归拢扔到垃圾桶里,不由摇头感慨起来,其实还是你伺候他吧?我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权当免费找一人专职服侍他,瞅瞅,连芒果还得让你一残疾人切!
谢谢,我是腿残,向荣冲他伸出了一只手,五根指头晃着,其后迅速切换成中指直竖,切芒果用手就行,当然你要是喜欢吃用脚切的我也没意见,就是暂时满足不了你,因为我脚真的残了。
话说完,他却到底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下头,刻板印象真是要不得啊!这些人分明和向欣一个样,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表面现象,至于人不可貌相那句老话,即便是从小听到大,却也并没几个人肯认真地去遵循!
偏偏周少川还在长相上特别吃亏一看就属于不好说话的那一类,所以明面上,无论别人怎么琢磨,恐怕都觉得应该是他伺候周大少才对,可谁又知道对方曾为让他退烧一晚上不睡觉,甚至于夜半三更的翻墙出去买药!
唉,真是好一位有冤无处诉的大少爷啊
这么想着,向荣倒先把自己逗乐了,抬眼冲王韧几个展开一记坏笑:想知道八卦别套我话,有本事等人回来直接问他去,周少川要承认了压榨残疾人,三大金刚可务必得替我报仇雪恨,啊!
王韧听得讪讪一笑,随即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打岔道:不过你这刷脸神功,还真挺让人望尘莫及的,那么大一冰坨子都能被你搞定,对了,话说我发现自从他被你拿下之后,好像是变了一点点,就前天下午,我还在操场上看见他了呢,之前不是说他连体育课都不上么?
对,但他那天确实是去上体育,李子超接口说,我们两班不是一块上体育课么,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是头一回在课上见这人,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天自己一人拿了个篮球,站在三分钱外一共投了十下,然后你们猜怎么着?十!投!全!中!
你丫吹呢吧!彭轩第一个跳起来表示不信,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子超,你别总觉得他跟你差不多高,要是能进校队,就跟你自己上场了似的,两码事啊!
李子超不服的啧了一嗓子:不信是吧?那你问我们班人去啊,我值当替他吹牛逼嘛,再者他都明确说没兴趣了,我还管他进不进校队呢,爱进不进!
等等,王韧沉吟片刻,这会儿两眼倒是有些发亮,这么说他确实挺不一般的,要是能劝得动的话,我倒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的。
谁能劝得动啊?反正人家铁定不会鸟我的,李子超摇了摇头,除非向荣上吧,他俩关系还不错,我看周少川满学校也就认他算个朋友了吧。
算么?朋友!?
向荣没有回应,并且觉得这个问题此刻还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自从经过了那一晚,他心里确是已经拿周少川当朋友看,乍听见朋友小露一手,还当场艳惊四座,他倒也挺为周少川感到高兴的,只是对方不愿意做的事,他终究不能去勉强,也觉得没有必要非得劝来劝去的。
然而此时此刻,周少川却已经把这段对话全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那会他才刚刚走出门,忽然就有些后悔了,感觉与其去办公室听辅导员的谆谆教诲,倒不如留在房间里继续听四大金刚吹牛胡侃,尽管后者的那些对话,多半只是无营养的扯淡,可他就是无端觉得好像还挺有意思的,犹是站在楼下想了半天,他便直接给辅导员发了个承认自己翻墙的短信,继而又补充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表示自己现在有事暂时过不去,随即又返回了26楼。
站在房间门口,他清楚地听到了那几个人正在议论自己,果然一群人聊天就会有这个效果谁不在就专说谁,他嘴角含笑着听完了所有关于他的讨论,内心却罕见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烦躁感,只是听到后来,才隐隐生出一点说不大清楚原因的失望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听到,向荣答应其他三个人会尽可能地劝说他加入校篮球队。
可如果他当时答应了呢?周少川又默默地反问自己,只怕那时候,他心里又会产生一丝被人逼迫了的反感吧?轻轻哂了哂,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究竟是希望向荣说点什么,还是希望他只字不提呢?
就像个冷静客观、尊重自己选择的局外人那样,假装什么话都没听到,什么事都没发生。
于是当晚吃过了一份外卖,周少川打开了一扇窗,对着室外的空气慢慢地在放一根毒,脑子里萦绕着下午听到的那些话,他背对着向荣,毫无征兆地忽然说道:对不起。
向荣只听得一愣,旋即就觉得有点新鲜这词从周少川的嘴里蹦出来,除了令人感觉新鲜惊讶之外,恐怕也不太可能产生别的效果了,他默默琢磨了一会儿,抬起眼笑着问:几个意思,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是我害得你不能参加联赛,周少川脸依旧冲着窗外,声调十分平静地说着,你们假期里集训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你应该挺遗憾的吧?
向荣微微牵了下嘴角,语气轻松地应道:是有点可惜,但谈不上遗憾,缺了我,球队照样能运转,就当是没缘分吧,明年有机会再上呗。
周少川默默点了点头,这回答倒很符合他之前的猜想,也透着一股符合向荣气质的随意和豁达,吐出一圈白雾,他问道:队里现在还缺人么?
听他忽然这样问,向荣顿时又觉得他话里有话了,眼望着其人的背影,向荣忽然有了一种这人连后脑勺都跟别人长得不一样的奇妙感觉,尽管也说不上来哪不一样,但就是那个弧度,好像也隐隐透出了一股傲岸的卓尔不群感。
不缺人,向荣欣赏了一会,这才开口作答,但缺技术好的人,怎么,有兴趣了么?
周少川掐灭了烟蒂,转过脸,面对着他:没有,但想问问看,你希望我去么?
这种事跟我希望有关系么?而且我希望难道就会有用么?
向荣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了,想了想,还是很坦率地告诉他:得看你自己,好比说,假设此刻你被人盯防,前后左右都有人夹击,跟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想想看,类似这样的场面你能接受么?
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周少川几乎是脱口而出:除非撞我的那个人是你,否则,我还是会有点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