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娆在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进屋,中指的戒指很烫,而且千斤重。
她捏着戒指神经质地旋了又旋,站在门口,直到身体被冻得发僵,才抬手按下指纹。
沉娆刚进门,就看到宋筝焦急地从客厅跑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差点报警。”
沉娆看着她,没有说话,表情很是冷淡,眉眼间甚至透出些决绝。
着急的热血冷却了下来,宋筝开始留意到许多之前她忽略的信息。
站在她面前的沉娆散发着陌生沐浴乳的气味,脸上的妆被卸掉了,嘴唇红润,还有些肿,像是不久前才被激吻过似的。
宋筝一下懵住了,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愤怒,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她不知所措,只知道下意识地要去牵沉娆的手,却被拒绝。
“我们聊聊吧。”
把门关上,沉娆脸上的表情极冷淡,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宋筝心一沉,已经预料接下来沉娆腰跟她说什么了,四肢发僵。
“好。”
她们在餐桌前坐下,隔着桌角45°侧对着,餐桌上还摆着鲜嫩欲滴的郁金香,是昨晚沉娆下班路过花店带回来的,她们一起处理插上的。
沉娆捏着戒指将它放在桌上,宋筝明知道她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但还是强撑着扯了扯唇角笑笑,声音有几分调皮地说道。
“怎么把戒指摘下来了?”
她拿起戒指要给沉娆戴上,沉娆却根本不给她碰,缩着手往后躲。
“我见过时然了。”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沉娆略微沙哑的声音显得尖锐刺耳,像一支支锋利的箭,朝宋筝心口刺入。
宋筝苦笑,眼里闪过一抹了然,随后是翻涌的挣扎,她垂眸,用斜直的长眼睫掩住眼底的脆弱与无助。
“她那么大一个活人,你能见到她是当然的。”
“我们睡过了,我刚从她床上下来。”
一时间四下死寂了,宋筝猛地抬起头,眼神被揉碎了,闪烁着破碎、绝望的微光。
陌生的沐浴乳清香,红肿的唇,冷漠决然的表情,汇聚成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入宋筝的身体,用力翻搅着她身上的肉,血肉模糊,痛到窒息。
沉娆心下闪过一丝心疼,犹豫,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需不需要以一个更加温和的方式处理。
这个念头一浮现,就被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这件事情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即便是秦时然只跟她睡一晚,第二天要结婚了她也认了,当初她伤了秦时然,现在秦时然要伤她,那她就把心掏出来任她蹂躏。
四年前她一无所有,在意这个,担心那个,怯懦又逃避,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反倒有一股快刀斩乱麻,豁出去什么都不怕的决然了。
她是真的被宋筝宠得太疯了,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不计后果的那股疯劲跟当年的宋筝简直如出一辙。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沉娆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宋筝,眼底最后一点犹豫与退缩消散得干干净净。
宋筝倒是宁愿她骗她,瞒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来就果断地提分手。
“不,别说这种话,我不同意。”宋筝急切又狼狈地说道。
她是那种苍白无血色又深刻的长相,这会儿五官扭曲着,因为激动眼眶泛着红,看起来是触目惊心的狰狞。
“我给你时间,亲爱的,当初你们分手那么突然,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东西没处理好,没有说清的。”
脖颈、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像雨后泛着土腥味泥路上蠕动的蚯蚓。
“当初我撬了时然墙角,她想报复我是应该的。”
“她没有要报复你,是我的原因,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不能再伤害她了。”
沉娆摇头,不自觉地维护秦时然。
年少时被迫与初恋分开,恋人就算发现了她的背叛也依旧没说一句重话,甚至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还怕太晚了,担心她的安全。
这样一个人,是多少美好的形容词都不及她分毫的,秦时然于沉娆而言,就是一个美好的具象。
可是这样一个水晶般的人儿,沉娆对她做了什么呢,她又遭受了什么呢?秦莹莹的话又浮现了出来,字字珠玑,痛彻心扉。
就算宋筝说的是真的,秦时然在消失了四年后来报复她,就算被伤害得伤痕累累,她也甘之如饴,因为,这是她应该遭受的惩罚。
不忍心伤害她,所以就忍心伤害我是吗?
用冰雪凝成的手臂重重摔下,那枚戒指却死死地攥在手心。
“你们见过多少次了。”宋筝眼里是被掏空了的空洞,凝着一抹机械呆滞的黑。
“两次。”
“你只跟她见了两次,就要和我分手。”
当时沉娆还跟秦时然在一起的时候,沉娆一直隐瞒着,舍不得跟她分手,最后瞒不下去了才狼狈收场。
现在只和秦时然见了两次,就要和宋筝提分手。
两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抵不过她的两面,娆娆,别对我这样狠。”
宋筝苦笑,她是向来目空一世,骄傲又桀骜,这时候目光伤心而破碎,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颓丧的气息,像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