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莹莹皱了皱鼻子吞咽下清香扑鼻的碧螺春,撩起眼睑看了沉娆一眼,“说她不喜欢你咯。”
沉娆浑身猛地一震,心脏破了个大口,鲜血嚯嚯地往外流出,干涩着火的喉咙似乎尝到了一点腥甜,只听见秦莹莹自顾自地说着。
“治疗了半年都没效果,爷爷生气啊,说如果她还不死心,就拿你开涮。”
声音在耳畔嗡鸣,乱七八糟的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沉娆脑子都快要炸掉了,她面色苍白如纸,干燥的嘴唇因为她不停舔唇的动作变得更干燥,而且上唇唇中还浮起了小半片指甲盖般大小的死皮,摇晃的身形单薄得可怜。
就连秦莹莹看到她这副模样都有些不忍心了,声音愈渐变小,含糊笼统。
“然后,效果显着,没多久她就出院了。”
“你....还好吗?”秦莹莹试探着问。
她有些揣揣不安地搓着手,艰难地吞咽着唾液。
如果要是被秦时然知道她把她的宝贝弄成这副模样,一定会把她的皮给剥下来吧。
一想到秦时然的阴柔的冷脸,秦莹莹便觉着后背发凉,抖着打了个冷颤,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紧盯着她。
大概缓了有一分钟,沉娆端起已经完全冷掉了的茶,没有喝,只是端着,眉眼间笼罩了一层忧伤的阴霾,她苦笑道。
“她....受了那么多苦,我很心疼也很抱歉,她那么优秀,我没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再一次低垂了头颅,沉娆浑身散发着压抑灰败的气压,浓密漆黑的眼睫被打落了的飞鸟那般,最后绝望又痛苦地扇动了两下,随后陷入一片苍白无力的死寂。
听到她这样说,秦莹莹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一次确认不自信、自我贬低式的大背景的教育模式对人的打压。
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你于她而言,是光,你独立,浪漫而自由,你的思想以及创造力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
你勇敢,18岁的年纪就敢向家人出柜,在接收到父母绝不能理解的信号时,果敢地抽身不再眷恋所谓的家的温暖,打工赚学费、生活费供自己读书,养活自己。
她很羡慕你,她是装在模具里长大的,是被束缚了手脚、思想的木偶人,所以她被你吸引,欣赏你,爱你。你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呢?”
是吗?是这样吗?她真的有这么好吗?
沉娆仰起一张带着迷茫的脸,眼眶发红,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感动。
秦莹莹脑筋一转,怕沉娆以为这番话是她自己说的,有连忙解释道。
“这不是我猜的,是她自己说的,她可能也是背负了太多,过得太苦了吧,不然也不至于喝得半醉的时候跟我说这些,她心事向来都藏得很深的。”
沉娆跟秦时然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服装的会展中,当时秦时然陪着对服装很感兴趣的客户来参观服装届的艺术家久泠女士的作品。
当时沉娆穿着简洁干练的衬衫裙,明艳又得体,戴着小蜜蜂,声音清脆悦耳。
她对每一件展出的服装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不紧不慢,徐徐道来,眼睛澄澈明亮,散发着对服装的热爱,她在讲解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醉酒的秦时然搂着秦莹莹,脸上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却在流泪,她说,沉娆撞进了她心里。
“嗯...忘了说了,她现在的生活都被工作填满了,好像公司才是她家似的,可能一个月也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吧,你知道她放假当晚会做什么吗?”
秦莹莹挤着眼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你绝对猜不到。”
心慌极了,沉娆完全没有应付的心思,她强忍着沉重的悲痛,让自己不要奔溃大哭,眼神荒芜,没有一丁点儿神采。
“你,说吧。”
“她会把自己灌醉,烂醉如泥的那种,然后睡到第二天下午。”
秦时然喝酒从来都是有节制的,或者说节制这个词已经刻入了她的性格,她从没有失态过,沉娆跟她在一起两年来,秦时然最多喝几杯红酒助兴,没有一次喝醉过。
她怎么会自己把自己灌醉?她究竟承受了多少?而这个时候的自己又在哪里?
沉娆心痛极了,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泄如注,倾刻间便打湿了苍白的面庞,垂眸沉默落泪,纤弱身形摇晃,有一种强烈的破碎感。
“欸!你别哭啊。”
秦莹莹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团成一团塞进沉娆手心里,急得脸都红了。
“她比这惨的多了去了。”
沉娆眼泪掉得更凶了,秦莹莹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尖。
“嗯....我的意思是她这么苦都熬过来了....不是不是,我在说什么吗,救命....”
大概十多分钟后,沉娆才从强烈的情绪中走出来,她眼睛鼻子红得不像话,声音也带着浓重的哭腔。
“谢谢你,跟我讲这些,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我姐姐那种闷葫芦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狼狈的一面讲给你听哟,她那么完美主义的一个人。”
秦莹莹不会处理这种场面,沉娆哭完一场下来,她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跟妈妈说看到你和宋筝在街上举止过分亲密的话,事情会不会又不一样?也许那只是一个误会,你会处理好的。”
“但是我却跟妈妈讲了,我真的很抱歉。”
“不,不用感到抱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怯懦自卑不自信,宋筝才会得寸进尺,她们叁人最后落到了那样一个处境,沉娆自己的问题很大。
“她能忍受四年,熬到爷爷死,和妈妈决裂,希望你不要负了她,真的,虽然你现在跟宋筝在一起,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的,但我姐她真的....
欸,不知道怎么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对她不要太绝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