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欧阳伦蹲在地上,一脸郑重的对着中年人说道:“我可以用我的项上人头保证,陈松就是今天晚上让人将那个水泥的制作之法送到应天府去。”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我告诉你,要是能办好这件事,宣国公可以保证你未来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
中年人站了起来,拍着欧阳伦的肩膀,轻声说着。
寂静的夜,这些人伏在官道旁边,几根粗壮的木头横在道路中间,如果不注意观察,很容易出事。
“噔噔噔!”
有马蹄声传来,在夜晚当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欧阳伦眼睛一亮,道:“来了!”
中年人站起,将地上的腰刀拿起,往官道看去。
十来个呼吸后,一个骑士朝着这边而来。
“弟兄们,围上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中年人低喊一声,猫着腰朝着那几根木头跑去。
手下的人跟在中年人身后,一同往木头那边跑去。
欧阳伦也急忙跟在这些人身后。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欧阳伦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这不是骑士,这是阳关大道,是通往户部尚书的道路。
欧阳伦咽下一口唾沫,眼睛中满是兴奋的光。
骑士似乎发现了道路前面的木头,速度慢了下来。
骑在战马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松从老家带出来的张铁牛。
从一开始,张铁牛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战马的速度并不快。
人如其名,张铁牛有一把子力气,在老家时,寻常五六个人近不了身,经过朱棣的调教之后,更是厉害。
张铁牛的腰间挎着一把腰刀,这把刀是白口铁刀,是从县衙衙门当中弄来的。
张铁牛左手牵着马缰绳,右手放在了腰间的腰刀上,一脸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里是城外十里的地方,周围遍布荒地,野草灌木从众多,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张铁牛不敢分心,扫视着周围。
距离木头越来越近了,周围的那些人屏住呼吸,期待战马撞到木头的那一刻。
结果令他们失望了,张铁牛并没有撞在木头上,在距离木头十步左右时停了下来。
夜色如墨,夜风凛然。
中年人沉不住气,生怕张铁牛跑了,带着手下人朝着张铁牛冲去。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那是有人在灌木丛中穿梭时发出的声音。
张铁牛循声望去,隐隐约约之间看到那边的灌木丛在动。
“大人说的果然没错,竟然真的有埋伏。
既然你们太贪心,那就别怪我们了!”
张铁牛抽出腰刀,朝着声音响起来的地方冲去。
没等张铁牛冲进灌木丛,中年人带着手下冲了出来。
张铁牛冲进人群,劈倒几个,随后往回狂奔。
寻常人哪里是战马上张铁牛的对手?
中年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远去的战马,眼睛中满是怒火。
“怎么办?”一个喽啰凑到中年人面前,开口询问。
“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们飞了?给我追!”中年人大吼一声,顾不上什么,率先跑了出去。
人跑不过马腿,所以中年人他们只好抄近路。
突如其来的一切,打破了欧阳伦的美梦。
身边的人都去追张铁牛,只剩下了欧阳伦一人。
荒野之地,身边更无一人,欧阳伦不可避免的心慌起来。
远处有狼嚎声响起,天上的乌云被夜风吹散,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阴森恐怖。
欧阳伦手持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棒,埋头往前走。
一路上他不敢回头,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就算被野草或者灌木绊倒,也不敢多逗留。
远处有拼杀的声音响起,有金戈交织声,有火光,惨叫声也随之响起。
欧阳伦心里咯噔一下,停了下来。
不久,有脚步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
金山县下面有一个叫做小官镇的地方,这里驻扎着一个千户所。
这个千户所会在洪武十九年被朱元璋扩建成金山卫,用来防备海上倭寇。
今日埋伏欧阳伦等人的正是金山县千户所。
喊杀声越来越大,甚至朝着欧阳伦这边传来。
欧阳伦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大棒,蹲在地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前方。
“噗通!”
一个人影扑倒在欧阳伦的面前,那人抬起头,看向欧阳伦。
这人正是之前的那个中年人,他脸上满是鲜血,看向欧阳伦的眼中满是愤怒。
紧接着,一个带着范阳笠的士兵手持腰刀冲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欧阳伦。
“这里还有一个!”士兵回头一喊,手持腰刀朝欧阳伦逼来。
中年人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可身受重伤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
几个士兵围了过来,将欧阳伦从地上揪起。
欧阳伦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胆量,呆呆的任由士兵将他捋起,中年人也被俘虏。
欧阳伦和中年人被士兵押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越往城池方向走,火光越明亮,血腥味越浓重。
欧阳伦的双腿不停的发颤,牙齿不停的碰撞。
一股暖流从胯下流出,浸湿了裤裆,打湿了鞋子。
欧阳伦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最后几乎是被人拖着走。
陈松背着双手,站在官道正中央。
夏杨和郑大胜站在他的两侧,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穿着铁甲的将领。
欧阳伦看到陈松的那一刻,忽然厉声嘶喊起来,“陈松,你骗我?你骗我!”
“呵呵!”陈松冷笑一声,随后看向那个将领,“周将军,我说的怎么样?”
周将军叫周显通,是金山县千户所的千户。
周显通笑眯眯的道:“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竟然真的有人敢劫杀朝廷信使,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将军,待会我要书写奏折,到时候,定要向陛下陈述你的功劳。”陈松不着声色的说道。
周显通的脸上满是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人了。在下先带着兵马回驻地了。”
周显通说着,将俘虏全都交给了郑大胜带来的衙役。
其实也没有多少俘虏,除了中年人和欧阳伦之外,就两三个而已。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明初士兵悍勇,这些半道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接触的一瞬间就一泻千里。
欧阳伦被两个衙役押着,就像得了大病一样死气沉沉。
陈松走到欧阳伦身边,冷声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没想到啊,竟然如此不堪。”
欧阳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吭哧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松看向欧阳伦身边的中年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乃是附近的土匪,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中年人瞪着陈松,气息衰弱。
“呵呵,哪里有人会迫不及待的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也懒得深究!”陈松转过身子,冲着那些衙役喊道:“将所有俘虏都带回去,至于尸体,挖个坑埋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正是陈松的计谋,最近这段时间,欧阳伦那反常的反应让陈松早已提起了戒心。
根据这么长的时间来看,欧阳伦背后的那些人,主要目的便是陈松手中的水泥。
虽然陈松不敢保证欧阳伦身后的人一定是李善长,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整个朝中,除过李善长之外,陈松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来。
如果是朱元璋,那朱元璋会直接将陈松叫过去,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昨天,陈松以水泥为诱饵,故意在欧阳伦面前说晚上要将水泥制造之法送到京城,为的就是引欧阳伦背后的人出来,然后一网打尽,顺便将火烧到欧阳伦的身上。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跃出地平线。
陈松坐在县衙的大厅中,看着手中的一块木牌。
这块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宣”字,不用想,这正是中年人的东西。
只不过,这块木牌并不是从中年人身上搜到的,而是在中年人的藏身之处搜出来的。
昨天晚上将欧阳伦和中年人押回来之后,陈松就让李三娃和张铁牛两人审讯。
中年人这帮子人骨头确实硬,皮鞭都抽断了几根,硬是没说出一句有用的。
可惜,欧阳伦这厮是个软骨头,还没等用刑,什么都说了。
这块木牌正是根据欧阳伦若说,在中年人的住处搜出来的。
木牌很精致,入手温润滑凉,上面的纹饰也异常精美。
郑大胜从外面进来,陈松收起了木牌。
这块木牌,是李三娃和张铁牛搜出来的,除过这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
郑大胜当然不知道陈松手中还有这块木牌。
郑大胜走到陈松面前,说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我刚才去看了一下欧阳伦,这厮一直说这件事情是宣国公指使的。”
郑大胜的脸上满是冷汗,实在是欧阳伦说的太过骇人,这让朝中没有一丁点根基的郑大胜惊心不已。
“只是胡乱攀污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准备书写奏折吧,趁早送上去。
对了,奏折中不要书写欧阳伦的证词,还有,切记不可对欧阳伦上刑。
不管怎么说,尚未定罪之前,欧阳伦乃是陛下的臣子,咱们不是刑部,没有对官员行刑的权利。
至于那些匪徒,按照普通土匪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