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力麻惬意地喝了口她冲泡的碎茶,“所以陆将军早就知晓,金国皇帝并不是真心邀请我们前来谈合作。”
  陆南星被他的话一噎,随即笑道:“是否会出人意料也未可知,不过先生放心,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她手指在桌几上毫无章法地敲着,思索着说道:“进了大都,先生说话也要注意分寸。要不是他们随性携带的翻译死在了路上,咱们也不能如此放松。按计划咱们在鸿胪寺落脚后,提出见南大王之前,最好打听确切他人在何处。我担心他若住在宫中,咱们的安全保障就要增加难度。”
  马力麻耸耸肩,“你的计划我认为万无一失。”
  陆南星笑着摇头,“任何计划都不是十分完美的,谨慎些总没坏处。”皇帝只怕是已成了傀儡,还是先见到至关重要的人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马力麻对她的建议全部接受,两个人又商讨了送给阿布罕的礼物,越往北走陆南星的心情就越复杂。
  尤其两日后车队进了通州地界,熟悉又陌生的街衢虽不曾有后世车水马龙的繁华,却也是从南边入京的重要通道。黄沙铺就的官道上,三条车轮印记因才下过雨,变得更加泥泞。
  小七听到马车外头闹将起来,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官兵正拿着长矛驱赶一群小叫花,那几个打头的孩子看上去十分面熟。他倏然间捂着肚子喊了几声,跟车夫说要方便。马车还未停稳,就见他跳下了马车,朝着后面马车上的车夫比划了个手势。
  阿硕与萧祈安禁卫装扮的车夫看得一清二楚,二人对视后,阿硕向车厢里的陆南星说道,“先生,奴婢出恭。”跳下马车后也追了过去,瞧见禁卫的人远远跟着小七,这才放下了心。
  小七故意从一群小叫花中间经过,对着一个头发炸毛的孩子唤了声,“狮子,跟我来。”
  被唤做狮子的孩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刚要问就眼尖地看到了他身上的竹哨,立刻两眼放光地朝着其他孩子比划了一个手势,左右瞧了瞧,这才远远尾随着小七来到了一处避人的地界。
  “七哥,你身后有人跟着。”
  “无妨,是我六叔的人。”
  狮子这才放心,亲昵地推了他一下,“你这段时日跑哪里去了?前几日我还看见了白先生,只是不便说话。”
  小七听到他说最近才见过师父,心下高兴,却也不忘问他,“方才你们被狗日的金贼驱赶,出了何事?”
  狮子挠了挠身上,捉住一只虱子放进嘴里,“好些日子了,不知哪个孙子说的城里的叫花子参与谋反,官兵们就一把火将山神庙烧了,把我们都轰了出来。”他警觉地四处瞧了瞧,“坊间都在传,皇帝都软禁了,城中戒严盘查的厉害,你一切小心。”
  小七将身上钱袋子塞给了他,“带着几个兄弟先躲到通州乡下避避风口,待我六叔攻下大都,我亲自去接你们。”
  狮子不甘心地央求,“能不能攻打大都的时候让我们也加入,我还想挣个功名。”
  小七拎了拎他细瘦的胳膊,“就你这风一吹就倒了的,等着送人头么,放心,日后有你的差事。”他瞧着最先头的官轿并无异样,悄悄爬上了陆南星的马车,将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陆姐姐,狮子从不打诳语。皇帝都被软禁了,咱们去京城,会不会羊入虎口?要不,还是想个法子入城后脱身,与师父汇合比较稳妥。”
  陆南星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主意不错。入城后你负责暗中联络,咱们先与白大哥见一面在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当晚一行人从永定门进入,入住鸿胪寺的驿馆内。
  马力麻命人将带来的箱笼存放在他们入住的院子里,逐一清点。他则拉着陆南星来到了前门一带走走转转,着迷地看着街道两侧的楼宇,“重檐楼阁,画雕虽也色彩浓重,却更加古朴大气。店铺的牌匾都像是有了百年历史,街道也比泉州宽阔,城池也大了很多倍。”
  陆南星并未有太多关于城内街道的记忆。前世她一路乘车,直接落脚在信王府待嫁。彼时父母刚刚出事,整日悲伤也无暇观赏街市。如今,她在心中将现今的大都与应天做了对比,不禁说道:“先生,应天在历朝作为都城的次数更多些,私以为比大都更有底蕴,若有机会晚辈陪您去游览一番。”
  马力麻听她这样说,不由得赞叹,“我相信你说的话,世界上还有比大都更美丽的城池?原来中原的疆土这么美丽广阔。”
  二人正在边走边交谈,陆南星见到迎面走来的阿硕,还带着一名身着青竹色锦袍的男人。她下意识望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觉得很熟悉,但又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他。
  “先生,这是古玩店的老板,邀请咱们去店里瞧瞧货品,价钱可谈。”阿硕靠近她,几不可闻地说了句,“有人跟踪。”
  陆南星随即向马力麻笑着翻译,“先生,咱们被人跟踪,跟我来。”朝着哦男人拱了拱手,“既然老板这么热情,那咱们恭敬不如从命。”摆出了请的姿势。
  男人示意店铺在身后的方向,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穿过主街,转入了一条稍微僻静的斜街。
  陆南星抬头,见牌匾上写着‘雅集’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