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张巡本就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想拼一把前程,自然不会舍不得一个妹子送过去当个‘人质。’更何况,据他了解,还是个庶妹。
  果不其然,张巡派人将人秘密送来。
  樊青立刻命酒量高的手下将送亲的随从灌醉,当晚他走进洞房,向张氏坦诚了一切,并开出条件:1、契约婚姻,待顺利拿下应天,赠送她五万两银子傍身。2、只要她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樊夫人的身份来去皆有她做主。3、日后大帅登基,不管在哪里置办房产,只要她提都会满足。
  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张氏竟然痛快地答应,还说什么不要银子和房产,只要樊府日后有她的容身之地。
  就这般在张氏的示意下,转日,带着丰厚赏金的随从欢喜地带着丰厚的回礼,回了盐运史府复命。应天也顺利地在里应外合之下攻破,徐海并未派兵前来骚扰,想必也知晓这场博弈中,太平军只浪费了粮草而已。
  这些情况,他完完全全地和鸡头说清楚了,相信大哥心中也有数。
  为何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可自愿。’他喉头哽咽,那是大哥不愿他为了大业,葬送自己的婚事。
  然而,自己又怎能忍心告诉他,这些时日,每晚做梦都是阿硕的影子。
  萧祈安满肚子的话,都在看到张氏后换成勉励之言,“我这个做大哥的,头一次见到弟妹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来人,唤管事的来。”他将人唤来后,目光却看向看好戏的陆南星,“打开库房,送樊青两口子二十匹蜀锦,黄金一百两作为贺礼,要双份,礼单上写我和陆姑娘联合相送,凑整双寓意吉利。”
  陆南星心知他是针对自己方才未经他同意,就擅自唤张氏一同前来说话。
  可她明明就很累,写了一路的作战方案,临了还被他喊着和这帮人一起听车轮子话,凭什么!
  “多谢大帅,如此,我便省了。”少花银子的事,她凭啥要拒绝,管他凑单凑双,反正是他出血。她灵机一动,“大帅,不若再送上一对金玉满堂的头面给新娘子添妆?怎么说也是将军正妻,出入也代表了咱们太平军的实力。”
  萧祈安锐利的眸子看向她,似笑非笑道:“你决定便好。”见仆人端来了粥在外头侍立,遂招了招手,示意端进来。
  “张氏陪着陆姑娘喝粥,二弟随我来。”说罢,径自前往挂着巨大舆图的王座旁。
  陆南星见张氏诚惶诚恐,无奈地乜了某人背影一眼,这又是个解释不清的误会了,也只道:“你也坐。”又命人上茶和一些果子,总不能让人家干看着她吃罢。
  “樊二爷人很爽利,性子难免急了些,日后你多担待。别看他长相粗犷了些,心却很细。”她能说什么呢,只能忍者困意闲聊。
  张氏感激地看着她,想要起身应喏,被她摆手示意坐下不必行礼,这才羞赧地说道:“您说的是,在妾身心里,虽与夫君只相识几日,但瞧得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妾身何其有幸,能嫁给他为妻,这辈子定要好生照顾他。家中琐事不让他费心,专心协助大帅将蛮子赶走。”
  陆南星见她提到樊青时,杏眼闪烁着温柔的光,心下感慨也有欣慰,试探道:“有一事我不甚明了。你哥哥任职盐运史许久,为何这般怨恨朝廷?”
  张氏听她问到这件事,正了正神色,“妾身家族自百年前开始经营盐场,随着朝廷逐渐放开买官的官阶,祖先便开始做官。自那时候起留有家训,张家嫡子六岁开蒙,经史子集四书五经务必熟记于胸。虽说《大金律》明文规定汉人不得参与科考,然而,祖先们仍旧会盼望子孙后代,有朝一日在祠堂挂上考中进士的匾额。哥哥一直不敢忘家训,看准了朝廷已如强弩之末,趁机投靠大帅,也是盼望着汉家儿郎终有重回科举取士那一日。”
  陆南星见她言谈举止思路清晰且有理有据,虽说她将张巡的形象描述的过于光辉,但细想起来,可不是么。
  汉人在朝廷做官,百十年来始终被边缘化,未竟之志随着无情的岁月被葬送一生,对于出身不缺银子的张家嫡子来说,无疑是这辈子最无法瞑目的事儿了。
  她不由得笑笑,“张大人的鸿鹄之志,定能实现。”
  张氏郑重颔首,“妾身也相信姑娘所说。尤其听到夫君说家公家婆被金贼杀害,为此,金贼便是妾身的仇人,亦是哥哥的仇人。”
  陆南星见她不动声色地表了衷心,会意一笑,“二爷听到你这般说,心里怕是也会欣慰不已。”
  樊青与自家大哥商讨完对付徐海的下一步作战计划后,走出偏殿便瞧见自己的这个所谓夫人与陆姑娘相谈甚欢。恍惚间,他甚至将人看成了阿硕。仿佛只有和阿硕说话时,陆姑娘才会笑得如此自然。可待走进一瞧,陆姑娘仍旧是礼貌性善意的笑,她的眼里并没有看到身边两个婢女时亲切的目光。
  “陆姑娘,好生保重。”他恭敬地行礼。就像是对待大嫂那般敬重。
  陆南星也起身笑道:“虽说大帅以我的名义出了一份贺礼,但我还是要将个人的随礼奉上,亲口说句,祝你们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