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氏傻眼了,很不相信,上下打量了燕燕一圈,“就你?还定了亲?唬人的吧!”
燕燕这一趟目的就是为了在陈高氏面前好好显摆显摆,见她不信,上前亲昵挽了挽白清华的臂膀,撒娇道:“表哥,你说是不是呀~”
白清华的身子有一霎那的僵硬,旁边的姑娘靠过来时,柔软的像一团棉絮,那只被挽住的胳膊仿佛抽干了力气,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燕燕见他不吭声,生怕陈高氏取笑她,有些急迫,摇着他的手,“是不是,是不是!”
她一摇,那棉絮也跟着四处晃荡,白清华忙顺着她的话道:“正是,我与表妹自幼便有了婚约。”
燕燕痛快了,昂首对陈高氏道:“过些时日我们成亲了,不会忘了叫你吃酒的!”
她这个模样,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陈高氏撇了撇嘴,又唏嘘看了好几眼俏郎君。
真是,天上地下多少年都出不来这么一个人物,通身的气度,就是比那些京城贵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怎么偏偏叫燕燕这丫头捡了便宜。
要是自己早几年,也是响当当一支花,指不定还有机会呢!
知道这燕燕八成是来显摆的,陈高氏没了好脸色,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嗑了起来,“要买什么啊?”
燕燕摆出一副阔气的样子来,对白清华道:“表哥,你自己看,看上哪匹都成,就是妆花缎,香云纱,也都使得!”
妆花缎,香云纱,都是姑娘们梦寐以求的料子,但男儿家却不兴穿这个,陈高氏鄙夷道:“哪儿有爷们穿妆花缎的!”
她拍了拍手,上前给白清华介绍着,“郎君若要平日里做活轻便,就扯块素棉布,若是更讲究些,这云缎湖绸都很不错。”
陈高氏自然盼着狠狠宰一笔,“我觉得郎君肤色白,样貌有这样好,扯匹碧青的云缎做衣裳,再绣些修竹,是最好不过的了!”
白清华看过一眼,面上是和煦的笑,“不知这素棉与云缎价各几何?”
陈高氏道:“素棉便宜些!二钱银子就可以做两身衣裳,云缎自是要价贵一些,一两银子能做一身衣裳。”
白清华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店家给我裁些素棉布吧。”
燕燕张口说不行,挤眉弄眼道:“你是要去私塾的,自是要穿体面些,云缎!云缎好,穿着又舒服又轻便!”
她硬要云缎,直接掏了银子拍在桌上。
陈高氏见了钱,自然眉花眼笑接了过去,不一会儿就裁好了缎子包起来。
出来时,白清华拿着那沉沉的缎料,抿唇道:“表妹放心,这钱我会还给你的。”
燕燕倒不大在意,一两银子是他们三四个月的嚼用,但却不真缺这一两银子,更何况这份钱就该出,没有节省的道理。
她笑嘻嘻道:“表哥要还,不如早些与我成亲了吧,都说男人是挣钱的耙,女人是敛钱的盆,等成亲后,表哥所有的进项都得我来管,还短缺了这一两银子不成!”
不说侯门贵族,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多是丈夫在外打拼,妻子收拢了钱掌着一家老小的吃穿,这样平平淡淡的小日子,燕燕打从及笄开始就盼着了。
隔壁就是束家的铺子,燕燕自是去看了一遭,见来往买肉的人比前两日多了不少,料想那江洋大盗应当是抓住了。
二人归了家,燕燕打算先给他量尺寸,她从箱笼里翻出一段绳子,再找出一支许久不用的毛笔,蘸满了墨汁后,示意白清华抬起手来。
绳子先是比划了一下他的手臂,燕燕嘴里叼着笔在绳子上做了个记号,再让他转过身去。
云缎不便宜,万一做错了尺寸,可就白糟蹋了一匹好缎子,燕燕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细心,从后面用绳子环住他的腰身。
绳子有些短,她踮起脚尖,微微上前倾身,整个人都差点贴在了白清华的后背上。
除了将他扛上辁车那次,燕燕就一直守着礼,再没有挨他这么近了。
春日里身上的衣裳并不厚重,轻薄两层衣料下,燕燕能感觉到那宽肩窄腰,和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燕燕突然起了一点坏心思,她故意收紧了绳子,啊呀一声,“这绳子委实太短了些,我得用手量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掐上了白清华的腰侧,一寸一寸的慢慢往前移,一直摸到了他的肚脐眼。
圆圆的,有一点点小凹陷,燕燕还按了按。
头上方传来一道终于憋不住的声音,“表妹,量好了么?”
燕燕慌乱收了手,说好了。
她像藏赃物一样,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那个...大概需要十几天,我这两天先把我爹的衣服改一套出来,你先将就着穿吧。”
她说完,哒哒一阵飞一般地溜走了。
白清华如获大赦,这才得以喘息,他的腰间仿佛还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挪移着,那种痒痒麻麻的感觉,让他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得绷直着。
望着那道蹁跹的背影,白清华摇了摇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与她有婚约的表妹,除了名字俗气些,还很贪恋美色。
幸好他和她有婚约在身,不然这若是换成旁人,表妹的清誉恐怕不保。
到了傍晚,眼瞧着束老爹还没回来,燕燕预备着要做饭了。
她才洗好菜,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白清华见燕燕在忙着,便去开了门。
这把门外的云秋吓了一跳,他拎着东西退了一步,看了看门庭,喃喃道:“没走错啊,是束伯伯家啊....”
白清华含笑道:“这里确实是束家,请问你找哪位。”
云秋看着眼前那俊秀的脸,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狐疑道:“你是哪个?”
燕燕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厨房出来,探头一看,随即绽开了笑颜,“哎,秋弟!你来啦!”
她还顺势摸了摸云秋的头,纵然这个小子这两年蹿个快,已经高过她一大截,但燕燕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见了面就摸头,喊一声秋弟。
被占了便宜,云秋气鼓鼓地躲开了她的手,“燕姐!我都大了,是大人了,你不能再摸我头,被外人看到,我多丢人呀。”
说着他看向他口里的外人,“燕姐,你还没和我介绍呢,这是哪位?”
燕燕笑眯眯道:“你再大,我都忘不了小时候你哭着鼻子追在我身后要糖吃!”
听到云秋问,燕燕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外面的人她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是表哥,炫耀他是她未来的夫君,但那些人到底不了解她们家的情况。
可云秋和云家不一样,她爹和云伯伯相识多年,她又是和云秋一块长大的,总不好再胡诌。
她正为难着,没想到白清华就自己开口了,“我是艳艳的表哥。”
云秋打量着他,却是和燕燕说话,“燕姐,从前没听说过你有个表哥呀,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半开玩笑道:“别是找错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秋似乎不大喜欢白清华,燕燕拉了拉他,嗔怪道:“别胡说八道!”
云秋也不理会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一手提领着小桶,一手自然而然地揽了揽燕燕的肩膀,往屋里去了,“我爹这两日钓到了不少新鲜的鱼虾,叫我来给束伯伯送些尝尝鲜,束伯伯还没回来吗?”
燕燕说没有,又看了那鱼虾,果然新鲜,还活蹦乱跳的。
她笑道:“正好晚上还缺点荤腥,这就算是添菜了。”
白清华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背影,目光落在云秋搭着肩的手上,微微颦眉。
云秋不仅跟燕燕玩得好,他因为嘴甜会说话,每每都能哄得束老爹飘飘然,以至于束老爹回来后见到云秋来了,高兴地出门又打了一壶酒。
晚饭间,云秋给束老爹又斟满了一杯酒,“许久不见束伯伯了,上回我爹爹和束伯伯去县城回来还说,束伯伯是愈发青春焕发了。”
束老爹喝得面红耳赤,说起话来都绕舌头,“甚么青春!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盼着我家燕燕能早点嫁个好夫婿,我就算是下去了,也好和她娘交代!”
云秋一叠声应是,“燕姐这样好的样貌,又能干持家,自是不必愁夫婿的...”他试探问道:“燕姐还没许人家吧?”
“没...”束老爹正要说没有,转头看到淡然用饭的白清华,又改了口道:“其实你燕姐,早就有了婚约,是和她表姨母家订下的,只不过两家这些年来往少了,都以为不做数了,不曾想燕姐的表哥还千里迢迢寻来,要履行婚约,很是重情重义,如今只盼着在单县早点安顿下来,挑个好日子成亲了!”
云秋的脸色垮了下来,指了指白清华,“就是他?”
束老爹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摇摇晃晃道:“可不是嘛,他是你燕姐的表哥,自然也就是你的表哥。”
说着束老爹站起来,对着二人道:“来,咱们爷仨干一个!”
白清华放下筷子,从壶里倒了杯酒,燕燕忙压住他的手,“不行,你还有伤,不能碰酒的。”
云秋的脸色从白到青,最后眼圈都有些发红了,他狠倒了一杯,带着几分挑衅的口吻,将‘表哥’二字咬得极重,“表哥,喝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