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晁,有人状告你私藏逼嫁良家女。吾等奉命调查,你若不配合,莫怪我们动手。”
“嫂嫂!”秦心听到消息追出来,张开手拦在秦晁和明黛跟前。
“你们有什么证据?官差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吗?”
“秦心。”秦晁冷声叫住她。
“有人报官,官爷照章办事,别捣乱。”
“可是……”
秦晁直接把怀中的明黛推给她,秦心连忙扶住明黛。
周围骤然亮光,明黛微微眯眼,看见秦晁拿出了她的假户籍。
明黛忽然紧张。
这东西原本只为有备无患,如今还没捂热乎,就直接与官差正面对峙。
她觉得自己从前应当不会做这种事,否则,岂会如此紧张心虚?
秦晁呢,淡定从容毫不慌乱,明黛几乎要以为那是份真户籍。
“官爷执行公务,我们当然要配合。”
他奉上文书,“请官爷和里正过目,这是内子的户籍文书。”
若新妇户籍来历清白,私藏逼嫁良家女一说就不成立了。
两个官差眉头一皱,看了里正一眼,
里正回神,支支吾吾道:“若、若真有户籍,你们是明媒正娶,自是一场误会。但若假造户籍,秦晁,这是罪加一等的!”
两个官差捕捉到重要信息,看向秦晁的眼神重新冷厉起来。
明黛仿佛中了一剑,掌心冒汗。
秦晁笑道:“仅凭一份户籍,当然还不够。”
众目睽睽之下,秦晁又取来几分文书,明黛从未见过,不知他何时弄得。
“日前,村中谣言四起,草民觉得可笑,无心搭理。”
“没想到谣言都惊动了官府。既然如此,今日草民便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一回。”
秦晁捏着手里的文书:“一个半月前,岐水发灾,建于岐水岸边的一座青楼冲毁,死伤无数,老鸨被迫贱卖手中的姑娘度日。”
“内子本是卖身给老鸨的一个妓子,受重伤又伤脸,卖不出去,便叫草民捡了个便宜。”
明黛呼吸一滞,自骨子里滋生的羞耻感令她怒火渐生。
他说谁是妓子!?
她被人非议时情况被动,还能用“江月是壳子”的想法安慰自己。
现在主动澄清,既是捏造的身份,什么故事不能编,偏要这样糟践她一把?
秦晁对明黛的反应浑然不觉,继续道:“适逢官府灾后清查人口,按我朝律法,不违背律法买卖的奴婢,只要来历清白,可由本地有家业根基之人代为向官府申报入户。”
明黛原本正气着,秦晁这番话,令她的怒火凝了一瞬,转而消退。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几步之外的男人,眼中的思索一重盖一重。
秦晁又说:“内子是老鸨一手教养的孤女,疼爱多年。天灾无情,人间有情,老鸨破格为她寻了门路投户,以良籍身份嫁给草民。”
“官爷手中的户籍,的确是新造的,若官爷质疑其真假,草民手中的卖身契,人在岐水的老鸨,甚至内子投户的人家,都能为草民作证。”
一番详尽解释,里正和两个官差完全无法反驳。
秦晁眼神一转,看向里正:“说起来,成亲入户该先上报里正,里正再向县衙申报,内子就是淮香村村民了。可里正近来人多事忙,我根本寻不到人。既然今日来了,不如把没办的事情一起办了?”
所以,这就是他的解决方法?
明黛想到那夜入睡时,他让她照吃照睡,并承诺他会解决这些事。
那语气,那句式,仿佛能干出什么惊天伟业。
谁想,又是人证又是物证,甚至还找过里正,到头来就为证明一件事——我合理合法娶了个低贱的妓子。
他准备齐全,解释清楚,官差本就没有确切证据,自然不能再拿人。
可明黛有种御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感觉。
不仅如此。
当秦晁仔仔细细解释完后,周遭议论的声音反而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了然于心的脸。
她的神秘面纱终于揭开,一个毁了脸的妓子。
他们觉得这很合理。
秦晁这样的人,配这样的她,合理到激不起任何议论热情。
是种真相大白后“不过如此”的索然无味。
此刻,明黛觉得什么壳子背在身上都没用。
秦晁的还击,既不响亮,也不痛快。
憋屈,非常憋屈。
而她,受不得这种委屈!
……
一场闹剧,就此终了。
官差沉脸离开,村民尽兴而归。
秦晁挑着嘴角,懒懒的对着里正的背影催促,让他尽快上报县衙。
里正离开的步子走的更快。
翠娘似乎想对明黛说点什么,秦晁偏头看他们夫妻一眼,冷嗤一声。
赵金赶忙拉走了翠娘。
秦晁转头,冲秦心和明黛偏偏头,“愣这做什么?回啊。”
说完,他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明黛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凉嗖嗖的。
“秦心。”她连名带姓的喊,秦心不由肃然:“嫂、嫂嫂?”
明黛说:“我有些想法,需要你帮我,配合我。”
秦心闻言,挺起胸膛:“嫂嫂尽管说!”
……
秦晁一脚跨进门,才发现人没跟上。
他皱眉,又转回去。刚走出围篱,她已快步回来。
“你……”话没出口,她似一阵风从他身侧刮过,那股淡淡的幽香再度钻入秦晁的鼻间。
他不由想起方才怀中的触感。
少女身形纤秾合度,撞在他身上的曲线,是男人难以把控的诱惑。
还有那股淡香,仿佛天生带来,粗制的衣裳,简陋的环境,都没能磨损这股淡香。
秦晁的指尖轻轻搓两下,转身进屋,一路去了卧房。
她已扯了面纱,沾了水的棉布正在擦拭脸颊上那团暗红。
秦晁微怔。
她似乎也有自己的准备。
至少今日之后,没人会再对她蒙面感到好奇。
秦晁一向敏锐,隐隐感觉房中的气氛压抑。
她在生气。
他不是自讨没趣的性子,站门口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就走。
“站住!”她早已瞥见他立在房门口的身影,几乎他一动,她便开口。
秦晁面无表情回头:“有事?”
她脸上的东西不知用什么涂的,棉布没擦掉多少,晕出一大片。
她死死盯着他,带了哭腔:“这就是你想的法子?”
秦晁细细打量着她——手紧紧拽着棉布,一双眼泛红盈泪。
大概是气极了。
这一刻,秦晁心中微妙的松了一口气。
初见她时,恰逢朱家入赘一事。
她几次三番主动找来,那些他曾听到耳朵起茧心中生厌的劝说,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效果。
她和阿公、秦心不同。
同样一件事,她看的更细,品的更深,所言所行总在他防不胜防之时精准切入,留下不可忽视的痕迹。
他由衷的排斥这种感觉。
此次的事,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肯定阿公对她说过什么,她知道的比秦心更多。
可由始至终,她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秦晁生出一股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防备。
防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令他心中生出诸如反省,愧疚,还有浓烈不甘与愤怒一类的情绪。
而此刻,她面带羞愤发出质问,秦晁忽然觉得自己高估了她。
到底是小姑娘,那点聪慧和沉稳,哪里敌得过真正的世事险恶和耻辱?
更残酷丑陋的,她怕是想都想不到。
所以,他之前是在防备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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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跳预言家,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会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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