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令箴想起了小妻子谈起这个问题时那惋惜的小模样。
宫令箴不知道林蔚然当时是替他惋惜, 是心疼他被蒙在骨里, 并不知道他被林昭然偷走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只以为小妻子会有那样的表情, 皆因科举改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包含了林蔚然的,以为她为科举改制一策被萧凡他们弄得七零八落而惋惜。
犹豫了半晌, 他拿出了一张奏折呈上。
皇帝眼睛一亮, 忙让梁东海将之呈上来。
只见奏折上面写着:皇上可下旨说明, 将此次科举改制第一科拟为恩科,恩科会加大录取人数,此后三年才再次开科。
而作为科举改制后第一次开科,殿试的试题难度会是大梁史上最低,三年后再次科举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先前进士科与秀才科考了前十的考生,此次重考不糊卷,由皇帝亲自阅卷。
泰昌帝阅完之后,大喜,于是令人将之拟成皇榜,张贴于贡献大门左边。
然后接下来的局势果然如泰昌帝所料,捋顺了。
这些意见考虑了方方面面,将整个消极懈怠的局面都扭转了过来。
听到取士人数会比之前还要增加两成,考试的难度还会降低,并且三年后才能再次科举,而非每年一次了。
听到这些,考生们大多都愿意并且感到庆幸。
只是前面考得好的,比如谢洲之流,他们本来就考到了前十。重考于他们而言的风险很大,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能拿到之前那么好的名次。
如果没有最后一条补充,那么这道标为科举改制的补充说明的圣旨,不过是牺牲极少数人的利益,成全了大多数人而已。
但有了最后一条的补充,这下皆大欢喜,之前进士科与秀才科前十的考生都有机会让皇上直接阅卷,这是多么难得的荣耀与机会啊,也是最真实的检验。
种种举措出来,消弥了考生们的不满情绪,考生们满意了,他们背后的家长世家们自然气就顺了,不再胡搅蛮缠。
听到考生们都回去埋头苦读了,而不像之前那样,流连于酒楼妓院。泰昌帝很高兴。
“看来这事不是不能成功,而是看由谁来做。”
泰昌帝回过味儿来了,如果这事还将由萧凡等人,仍旧是一团糟,但换了宫令箴,三言两语便将世家们的逆反情绪给捋顺了。
泰昌帝只当是宫令箴的几条建议扭转了他们对科举改制的抵触。
却没考虑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随着时间的发酵,这些世家们也渐渐接受了事实,毕竟皇帝金科玉令是不可更改的。
但是吧,这事还真不能再由萧凡等人来做,否则这些世家一样会继续不依不饶。一句话,就是不能让萧凡他们那起子人摘得果实。
泰昌帝将功劳归于宫令箴,也不算错。毕竟这些世家们就是打听到了这几条建议是宫令箴提出的,意见那是没了的,而且这几条意见话里话外都是替他们那些参考的考生们争取权益的,他们怎么会反对。更别提前面那些因为鬻买押题集,而深陷牢狱之灾的世家子弟们,还是他给捞出来的。
皇上张了这样一纸皇榜,他们也算得了梯子,顺势就下来了。
泰昌帝看着宫令箴,很满意他收拾烂摊子的能力,比萧凡强太多了。如果朝中能多一些如他一样忠心又能干的臣子,他这皇帝就轻松多了。
泰昌帝心中一动,暗下了一个决定,此时尚未到时间公布。
皇帝的这一决定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不提大臣们的反应,林蔚然是懵了,而林昭然则是骇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泰昌帝的这一决定,相当于科举改制所有攫取的好处分润给了宫令箴,即相当于,她从宫令箴那里偷盗的政绩又以另一种方式又回到了他手中。
而他们白忙了一场,鱼没吃着,反倒惹了一身腥。
一时间,林昭然沮丧极了。
宫令箴如常一般掐着点回府。
可他刚踏进大门,旁边就蹿出来一人,“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文轻也被唬了一跳,一个箭步身体下意识就挡在宫令箴身前。
宫令箴定睛一看,认出这丫环是他们景铄院的,是个二等丫环?“怎么了这是?”
“是这样的,大少奶奶在哭——”
闻言,宫令箴的脚步一窒,心一揪,他那小妻子他是知道的,很多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能让她哭了,得是多严重的事啊。
“发生了什么事?”他抬腿就往景铄院而去,步子比平时快了几分。
那丫环吱吱唔唔的,文轻不耐,“主子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
那丫环心一横,“大少奶奶是因为想吃的东西吃不到才哭的。”
宫令箴的脚步微微一顿。
而文轻则是踉跄了一下,他看向那丫头,你这样败坏大少奶奶的名声,大少奶奶知道吗?
景铄院的人见到自家大少爷回来了,一个个如释重负。
“大少奶奶在哪里?”
“在西侧间。”
一见到自己,小妻子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着。
宫令箴先是将她的腰揽住,然后回头一个眼神,丫环们吓得连忙将门给关上。
他这也是为了她好,以免她回过神来,发现一世英明扫地。
宫令箴抱着她坐在临窗大炕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他这么一问,林蔚然更觉得委屈了,眼泪压根就止不住,“买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