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进了冬月,第一批梨树村牌的金香梨贡品便派人送去京城,有献给皇上皇后的,有送给诸王诸王妃的,还有分给亲戚朋友们的。其实按素波的心意,她真心不想给皇后、河间王妃等一些人的,但是最终还是给了,毕竟大家不在一处了,远隔千里,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了。
好在,素波也没有为此事郁闷,胶东的贡品虽然花费了她许多心力,但花费却没有多高,这里的梨子好便宜,人工也不贵,更主要提她做出这么多梨膏、梨脯等等并不只是为了贡到宫里,而是为了帮百姓们创收。
如此说来,得了贡品的皇上皇后皇亲国戚们也就成了金香梨一系列贡品的免费宣传员,因为随着第一批纯粹的贡品送到,第二批以销售为目的的贡品在田炎的押运下也会赶在新年前到达京城,对于田炎一定会将金香梨贡品卖上一个好价钱,素波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一直用心在想,金香梨贡品挣来的钱怎么分配呢?
这可是个很头痛的问题。
成本回收、村民利益,甚至参与到贡品制造的人都会得到足够的红利,这些统统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素波的目的早变了。
当初她只是单纯地想着帮村民们挣些钱,让他们认可胶东王府,不至于不敢卖胶东王府东西。可现在那些事早已经成了过去式,营河郡早已经成了胶东王真正的藩地,城里城外的人对胶东王都无比地崇敬,他们早明白什么新郡守旧郡守都不可怕,胶东王是替大家做主的,自发自愿地想把自己的东西献给胶东王呢。
水涨船高,是以素波的眼光已经变高了,她想着,自己用这一笔钱修建水利防止天灾时梨子减产呢?为村民修建新房舍提高生活水平呢修路改善交通呢还是创办几座学堂为胶东谋长久的发展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素波经过认真的思考决定还是与胶东王和他的那些官员们商量为好。
现在胶东王手下的幕僚多半都有了新官职,毕竟胶东王是可以任命官员的,就比如营河郡真正的新郡守已经是山文举了,郡尉是邓林,还有郡丞、县官等等许多,除了跟着胶东王从京城来的,也有胶东王在营河郡选拔的俊杰。
那些人早都热火朝天地投入了营河郡的建设中去,这不,没多久,素波再回郡城里,就见城内气象一新,整座城摆脱了过去死气沉沉的模样,一下子鲜活起来。
素波满是赞叹之词,先将大家都表扬了一番,“你们可真能干!”
“我们正是按王妃在梨树村所用的法子治理营河郡的。”
看来大家都很谦虚,素波摆了摆手并没有反驳,身为王妃的她早明白要保持一定的威信,便笑着将自己的几项打算说出来,“大家一起议一议,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王妃的思路都很好,胶东王与大家听了样样都觉得不错,“果然都是好法子,至于钱不够用倒不是大事,正好农闲时节可以征发徭役……”
素波眨了眨眼睛,自己又忘记了,在这里,胶东一地的百姓每年都要为胶东王免费服一个月的徭役呢,甚至在服徭役其间粮食都要自带,所以自己设想的很多事项都不必花钱。当然,这很不公平,但是素波知道自己眼下没有能力完全改变,就插话道:“能不能由我们王府给服徭役的百姓每日准备三餐呢?”
按说徭役本就是百姓应该为王爷贡献的劳力,所以每日的粮食也应该由他们自已负责,可是大家跟着王爷王妃时间久了,知道王妃是最善心最关心百姓的人,且正是王妃自梨树村开始为王爷在胶东打开局面,因此大家便对这本不应该答应的事情有几分退让之心。
专门管帐目的郡丞姜南就拿一把算盘,左拔几个珠子右拔几个珠子,噼哩啪啦地算了起来,“下官看看要用多少钱。”
胶东王在众人面前一向不喜多言,他早已经习惯多听少说,此时暗自思索一番就有了结果,开口道:“就按王妃说的做。”
素波就高兴了,“真的可以呀,太好了!”却又担心地看着姜南,只怕就算大家答应了钱不够用,终究无可奈何。
这时姜南也算完了,果然“如果田炎能带回我们预期最低数额的钱,买粮食的钱就不必担心了。”
既然如此,在座的几位官员也都赞同,“虽然要出不少的粮食,但于我们也不是多难的事,再者胶东一地的民心向背便更清晰了。”
胶东一地形势复杂,只说营河一郡,竟有大半土地都属于胶东三大世家及他们亲戚的,而且这些世家的土地都是好田,唯有梨树村相类的那些差一等的田才没有被他们网罗了去。胶东王妃一行初到营河郡,恰绕过郡守府和三大世家以梨树村为起点帮助寻常百姓,立即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三大世家有数不清的良田,自然也有数不清的奴仆,这些奴仆们并不算人口,因此也不必徭役,服徭役的才是胶东王的百姓,是故大家才这样说。
素波也是看过律令的,便道:“皇上明明曾经下过诏令,因为乱世方成为奴婢的一律免为庶人,若是主人不拘留不放,便可以治罪。我想这营河郡内定然有不少奴婢都属于应该放出的。”
山文举便赶紧回道:“放奴之事前些日子王爷已经带着大家议过了,眼下营河郡已经开始彻查,待查证后便令那些世家……”
又有几位官员提起一些政事,大家早习惯了王妃会时不时地参加议政,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经过藏身山洞时的同甘共苦,与王妃极亲近,又喜欢听她每每天马行空的想法,更何况王妃此人并不爱揽权,她提了建议之后就放手让大家做,出了政绩也都是大家的,所有人不知不觉就喜欢她,更重要的是王爷的态度,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支持王妃!
政事多半是枯燥的,特别是许多细节,简直无趣得紧,素波听了半晌未免有些困,想到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算着时间便起了身,向大家摆手道:“你们都不必动,继续议事,我先回去了。”又暗暗给胶东王一个眼色。
前些时候一直在梨树村等地忙着贡品之事,未免在膳食上少用了些心思,今天自己要好好做一顿大餐,胶东王可要及时回去吃呦!
事实上,素波今天从下面的村子里赶回来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买到了上等食材!
牛肉这种前世非常常见的食材在这里非常难得,并不是因为牛很稀少,而是本时代的律令严禁杀牛,因为牛是耕田用的而不是吃的!即使会有一些特别的途径能弄到牛肉,但是那也不是身为皇子妃应该知道的,毕竟王府若真吃了牛肉一定会被弹劾,要知道皇家不论宴客还是日常饭食都没有牛肉以及与牛肉相关的的菜。
可是今天,素波才知道在乡下其实是可以吃到牛肉的,就比如这一次,一头小牛摔断了腿,经过里正报告县令就可以屠宰吃肉了。当然了,牛的主人很伤心,他损失不小——不过他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因为胶东王妃得知后体贴地出了足够买一头小牛的钱,只拿走了半只牛,另外半只她请村子里所有人吃,于是皆大欢喜。
在所有人中最高兴的是素波,她今天要做牛排!
菲力牛排一向是素波的最爱,素波用心地将牛排腌入味,然后仔细地用黄油煎得恰到好处,这时候胶东王也恰到好处地回来了。
第158章 刺杀风波
素波对于饮食一道一向用心执着, 因此在她有钱之后早就定制了一系列银质的西餐具, 一条格子桌布, 树枝型银烛台,插了一朵鲜花的细长银瓶,如今一样样摆上很是不错。
她自己也换上了一套礼服, 正与胶东王的衣饰配套, 而且华丽正式很合西餐的氛围。挑首饰时,她特别选了一整套非常耀眼的红宝石头面让寿儿帮她戴好,眼下正式地坐在头戴玉冠, 身配宝剑的胶东王对面,中西合璧的感觉很是不错。
为了西餐,素波还备了一套雪白的厨师服——要知道吃西餐吃的是气氛,自己不能一道道地上菜, 因此就需要一个穿着制服上菜的侍者。
这个光荣的任务当然交给了留福。
其实素波让人做衣服时心里想的就是留福,也是按留福的尺寸做的,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对留福发胖的速度还是低估了,因此眼下留福虽然穿上了一整套衣服,但却紧绷绷的,好在, 留福的气质与这套衣服很相配, 再加上那高高的圆顶帽子,素波觉得他若是出现在真正的西餐店里,大家一定把他当成特级厨师。
留福不愧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内侍, 素波只临时指导了一下他便颇有几分专业地将开胃酒送到了桌上——此处虽然没有玻璃杯,但有一对润泽的玉杯,加了红葡萄酒后溢彩流光十分美丽,素波就与胶东王将杯子碰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庆祝我们在胶东立足了!”
胶东王眉眼间俱是笑意,他再没有想到自己到了胶东竟然从梨子打开局面,不过这个突破口选是真很好,正是从自己要首先争取的庶民一层——王妃就是这般好运气,随随便便买个梨子,就做了贡品,又在营河郡得到了民心。
只见祁丞相发了急,从海清郡悄悄回了营河郡招集人马想法子,胶东王就肯定自己做得不错——虽然也有属下献计可以用雷霆手段对付祁丞相,但其实并不适合自己。名义上自己是胶东王,但其实论起对这一片土地的掌控,谁也比不了祁相,而且胶东王对自己出藩带来的这一千兵士究竟有多少真正忠心于自己还不十分肯定,动手的结果并不好说。
再者,就像王妃一般,天生对人充满信任和友爱,不正是王者应该拥有的胸怀吗?阳光普照大地,雨露滋润万物,正是自己应该做的,也是在胶东的立足之本,不过从小就生活在黑暗中的胶东王与王妃不同的是他从来都不会忽视不知会在何处出现的陷阱和敌意。
当然了,胶东王在王妃面前从来不会谈起那些扫兴的事,“是,我们正应该庆祝呢。”他笑着喝了一口葡萄酒道:“这牛排太好吃了,又嫩又香又有许多汁,王妃怎么做的?”
这正触发到素波的点,她神秘一笑,“我告诉你噢,不许再说给别人,牛肉里面有筋,一定要敲断,还要先用糖按摩再加调料腌,这几步做到了才能煎出如此嫩的牛肉呢。”
留福立在桌旁轻轻咧咧嘴,做牛排果真有许多的学问,牛排只能选特定部位上的一块肉,半只牛只有小小的一块,然后怎么切,怎么敲、怎么按、怎么腌,怎么煎,每一步都十分用心,最后才成了极美味的牛排,留福便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因为自己刚刚比王爷还要早地尝到了,而且一会儿还能再吃到一块,这可是自己一直跟着王妃得来的额外好处呢!
想到自己为了美食差不多将王爷抛弃了,留福不是不内疚的,他殷勤地将最后一道甜点放在王爷面前,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虽然他急忙回自己房里吃牛排,但心里却是想着给王爷留下足够的空间——先前因为种种原因,王爷和王妃一直没有合房,但到了胶东再没有阻碍,王爷和王妃应该生小王爷了,那时候自己就能侍候小主子,该有多好!
今天的气氛实在太好了,胶东王心里不免有些荡漾,纵然他答应了王妃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才真正成亲,但男人嘛——胶东王自动把自己归为男人,总有是些难以控制的冲动。
虽然不想让王妃这样小的年纪怀上孩子,但是这样那样的福利总可以多要一些嘛。
胶东王看着烛光下的王妃,听着她笑宴宴地说话,心里越发觉得爱慕,不由得竟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