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看了他们一样,立刻站起来,快走几步,追上方一藻,面露恳切之色道:“中丞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末将一定会尽快给答复的。”
方一藻听到,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难处。
所谓的祖家势力,其实是各方联合起来,以祖家为首而已。这并不等于说,祖大寿一个人就能说了算。
因此,他点点头,沉声说道:“好,本官就等你三天!”
说完之后,方一藻就带着包裹走了。祖大寿还亲自送他,一直出了府门之后才回来。
后堂内,再次只剩下祖大寿的几个兄弟。没有了外人在此,他们说话就没有顾忌了。
“大哥,我们多年苦心经营,难道就这样算了?”
“对啊,大哥,我们祖家怎么能就这样让外人欺负了呢!”
“大哥,你说怎么办吧?这个事情,中丞大人就只给了三天时间!”
“……”
面对自己兄弟七嘴八舌地说话,祖大寿严肃了脸,皱着眉头喝道:“够了,要是有可能的话,我当然也不想就这样算了。可这个事情,不是你们大哥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立刻派人去各家,就说有重要事情要商议,让他们日夜兼程赶来!”
有的人是不在锦州城的,分布在锦州到山海关之间的各处卫所。甚至要再远一些,比如吴三桂之父吴襄,都远在京师。太远的,自然就算了,近一些的,能召集到的,自然是要召集过来的。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的家丁立刻蜂拥出了祖府,快马加鞭,出锦州城而去。要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建虏要大举进攻了呢!
等报信的人派出去之后,后堂内,祖大寿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兄弟,神情有点颓废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而后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们只是要对付孙传庭的话,各家应该都不会有意见。但是,他们知道关内情况,知道皇上的事情之后,就会明白,对付孙传庭,就是和朝廷对抗,和皇上对抗。要我看来,就算有人心有不甘,也不大可能选择和英明神武的皇帝对抗!”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丝苦笑道:“至少吴家,我想肯定不会为了那些屯田和皇上对抗的!”
吴三桂的那封书信,他们这些人都看过了。从这封信的字里行间,他们都能看出来,吴三桂对皇上非常钦佩。要让吴三桂对抗皇帝,他绝对不会答应。
如果吴家不答应和皇帝对抗的话,那和吴家联姻的那几家,大概率也不会和皇帝对抗。
事实上,如果是要和皇帝对抗的话,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胆子的。更何况,还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有能打败建虏的三大营为依仗。
因此,祖大寿说完之后,一众人等,全都沉默了。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看看自己的这些兄弟,有个别人似乎欲言又止,祖大寿猜出了他的想法,便又开口说道:“只有我们掌握着宁锦防线,皇太极那边才会高看我们一眼。因为他最在意的,不是我们祖家,而是这宁锦防线。如果我们去投了皇太极,我相信一开始肯定会受重视。可是,然后呢?我们祖家没有了宁锦防线,难道皇太极还会一直重视我们?是在其他建州女真之上呢,还是之下?如果再说重视,也只是屈居其他建州女真之下,你们觉得,会过得舒心么?别到时候,我们的地位,连蒙古人都不如,那就后悔晚了!”
听到这话,祖大弼露出一丝恍然,问祖大寿道:“大哥,您的意思是,把那些屯田都归还了,好好地听孙传庭号令是么?”
其他人听了,也都盯着祖大寿看,想听他的意见。对于他们这些祖氏兄弟来说,祖大寿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毕竟是当家人。
祖大寿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为了祖家的长远,还是从了算了!”
听到这个结论,其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唯独祖大乐还是有点愤愤不平地说道:“孙传庭来了之后,一直咄咄逼人,被他这么欺负,真有点不甘心!”
“你这说法其实不对!”祖大寿听了,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以为孙传庭傻啊!他其实已经留了后路给我们的。让我们自己交出屯田,以往的收成就不计较了。要不然,他真要整治我们,逼迫我们的话,要以往的收成也要我们缴回去。而且缴多少回去,他都可以不满意。你说是不是?”
祖大乐一听,嘴巴张张,说不出话来。如果孙传庭真要那样做的话,就真是不留余地,要逼死或者逼反他们了。
看到他这样子,祖大寿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让中丞大人来传话,就给了我们余地。你们信不信,他看到那些包裹里的东西,听到皇帝的事情之后,他就已经确信,我们肯定会屈服的。因为,只有屈服,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又感慨地说道:“那些文官,没几个是傻子的!”
这一下,祖大寿的这几个兄弟听了后,都是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很显然,他们已经被祖大寿说服,就准备屈服了。
不过,祖大成却想起一个问题,就又问道:“那侄儿他们在那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祖大寿一听,对这个倒是有想法的,立刻便说道,“原来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好了!皇太极只要还想要关宁防线,就一定会示好我们祖家,他们在那边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朝廷这边……”
说到这里,他想起吴三桂书信中提到的,叛大明者,虽远必诛!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事儿是真多!
这么想着,他就继续接着往下说道:“暂时我们就替他们上过奏章好了,说没有办法,他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等他日该回归大明还是该继续待着,就看形势再说吧!”
其他几个人听了,都是点点头,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两天之后,除了关内的那些之外,其他人都赶来了。真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那种,齐聚祖大寿的总兵府上。
把情况都说了之后,结果也没有出乎祖大寿的预料,各家意见不一致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们无法对抗孙传庭了。真要不顾一切地对抗,至少他们内部必须要齐心才行的。
因此,会后不久,祖大寿亲自登门求见辽东巡抚方一藻,告诉他说,关宁这边的屯田,他们就在这两日之内如数交还。
听到这话,方一藻松了口气。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因此,他反而安慰起祖大寿来了。好好听朝廷的,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也能像李成梁一样封个辽东伯爵什么的。
祖大寿和他应付了一阵之后,就立刻交上了他祖家名下的那些屯田,而后也不耽搁,立刻派人联系塔山的金国凤,去完成换防的军令。
孙传庭闻讯,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
不要看他表面上很强硬,实际上,他其实也不愿意把祖家势力给逼反了。毕竟他是蓟辽总督,要是自己的手下闹成一团糟,甚至严重到丢掉宁锦一线,就算有皇帝支持他,那他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
“皇上真是太厉害了!”孙传庭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准备给皇帝写奏章禀告山海关这边的情况。
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皇帝派人来传旨,并带来了那些关宁军将士的家书,他敢保证,这次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搞定!
不过孙传庭却不知道,他的奏章才开始写,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那,就已经知道了他这边的情况。
对于孙传庭对自己的暗赞,崇祯皇帝只是笑笑了事。有窃听系统这样的金手指在,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要非常厉害的本事才能做到。
这样也算是解决了宁锦防线上的一个隐患,崇祯皇帝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就把这个事情抛到了脑后,开始看起手中的这份奏章。
这份奏章,是东厂提督王承恩刚送来的,有关复社的调查。
上面记录的情况,确实有点触目惊心。结社在前,顺其自然地发展,接下来就是结党了!当然了,他们不承认自己结党。这一点,其实在崇祯十年的时候,就有人告发过,可并没有治罪。
还有科举上的事情,复社掌控了生员这一级的录取,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公开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要想最大可能地保证中生员,就要拜复社这个码头,得到张溥的同意,那样才可以。
不过这些事情,又很不好处理。因为,张溥本人只是庶吉士,负责起草诏书,有为皇帝讲解经籍,在崇祯皇帝出京这边时间内,又兼了个给太子授课的事情,但就是没有从事任何和科举有关的事情。
至于他和地方官员的来往通信,点评某某才学什么的,这种事情从表面上来说,也完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因此,崇祯皇帝要想收拾他,只凭这些的话,是不能让人信服的。当然了,他可以强行这么做,但为了区区一个张溥,就把他建立起来的圣明形象给破坏掉,是不划算的。
掌握了军队,威望又高,等于手中握着刀柄,真要到了一定程度,崇祯皇帝直接挥刀子也没有问题。不过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有更好的解决途径能用。
崇祯皇帝看着奏章中所说的一段话,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这段话所说的主要内容,就是说这复社已经非常庞大,系由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黄州质社与江南应社等十几个社团联合而成。其成员主要是青年士子,先后共计有将近三千人之多,而且这些人还大都是官宦世家,背后又是代表很大的势力。
这还不止,这些复社成员中,大部分人都是生员,一小部分人是举人,甚至还有一些,已经是中了进士在做官了。
另外,复社几乎是继承了东林党的衣钵。此时,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在士林以及民间,都被认为是清流的代表。换句通俗点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清官、好官!
如果蛮横地直接对复社动刀子,可以预见到会有多大的压力。就算只处理为首的几个人,可他们的声望很高,必然会引发强力的反弹。
不过崇祯皇帝的破局,其实就在于复社背后有这么大的势力!
就听他冷声用手指点着奏章说道:“东林党,复社,清流……呵呵,不错,不错!”
说完之后,他又拿出另外几本奏章,都是他特意让蓝天保找来的,再次看了看之后,便下旨传张溥、吴昌时觐见。
没多久,这两人就到了。
在他们见礼之时,崇祯皇帝仔细观察了下他们,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自然。该不会是因为他们充任太子讲师的事情,并没有得到自己同意,又或者,他们平日里做了得亏心事,遇到了英明神武名声突然冒出来的自己,就有点不安了吧?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在他们见礼之后,便微笑着说道:“朕听闻卿等两人德才兼备,口碑甚好,甚至连皇后、太子都夸奖卿等二人,今日一见,确是相貌堂堂,看着朕就感觉卿等两人,该是不会让朕失望!”
一听这话,张溥和吴昌时两人都是微微一喜,不约而同地谦虚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皇上特意传旨召见他们两人,搞不好就有难关要过。可是,他们没想到,皇帝一见他们,就先夸上了。虽然是夸他们相貌堂堂,可不管怎么样,总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
挥手制止了他们两人的谦虚,崇祯皇帝便又微笑着说道:“朕听闻卿等成立了复社,把自己所学拿出来分享之,心胸宽广,在如今礼乐败坏之下显得格外难得啊!平日里,卿等还评述时事,为百姓不平,急朝廷之所急,忧国忧民,这些可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