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礼房张榜处周围的茶馆都已经被挤满了,今日是府试放榜的日子,上了这个榜的学子们,就正式成为童生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就是科考历程里的第一关,多亏周烨风提前预定了能看见榜单的一处茶馆,一行人才没有挤在门口与其他人摩肩擦踵。
只是没想到,一行人刚坐下没多久,竟有人来邀请几人过几日去参加文会,周烨风按下蠢蠢欲动的傻弟弟,婉拒了这人的邀约,转过头来教训起几人。
“这行人,从我们坐下就一直在蠢蠢欲动,你们以为是看你们英俊潇洒,所以才前来邀约吗。”
“我看定是你们这些日子频繁出入陈先生别院,是被有心人惦记罢了,还不低调些,得了便宜卖乖。”
看其他两人都默不作声,很不服气的韩放也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与周烨百两人互递了个眼色。
早就看到两人打眼色的李均竹笑;“周大哥说的有道理,但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去见见世面也好,至于陈先生,不提便罢。”
他一直觉得韩,周二人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文会,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去感受下人心的险恶也好。
周家大哥好像也是想到了这点,没有再提阻止的话,慢条斯理喝起了茶,完全恢复成以前的端庄公子样。
看大哥都不反对了,周烨百拉住韩放,两人就窜到隔壁桌去了,不一会就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直到远处传来震天的锣声,李大山再次一溜烟的窜下了楼,朝榜单处挤了进去,韩放两人才急匆匆的与隔桌人约定好了见面的时辰,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这桌。
相比上一次的焦急,这次的李均竹倒显得平静多了,何明珠说的对,只是一个曲曲童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童生称号也许能在村里得到些尊重,可在这些世家公子,官宦人家的眼里,这举人怕都是不够看。
更何况都城里的高官,皇亲国戚们,怕真的就是蝼蚁几只罢了,收回跑远了的思绪,李均竹凝神听着外面的消息,先把第一步走好再说其他吧。
果然,李大山又是披头散发的跑了回来,这次连鞋都不知被谁踩掉了一只,看喘的厉害,李均竹赶忙上前扶了李大山坐下,歇歇再说。
拂开李均竹递上的茶碗,李大山匀着气;“金宝,金宝,你中了,案首,你中了案首。”
一听李均竹竟然是案首,茶馆里坐着的人,纷纷上前恭喜,连掌柜的也前来免了一行人的茶水钱。
听完了自己的,李均竹忙问起其他几人的名次,对于自己考中童生心里是有把握的,只是没想到还超出了预期,得了个第一。
周家的小厮也欣喜来报,周烨百第六,冯程远第三,韩放第十七,几人全都榜上有名。
谢绝了好些人的邀约,李均竹跟着其他人,挤出了茶馆,在周围或狂喜,或大哭的声音中爬上了周家的马车,回周家去接喜报了。
接完喜报,撒完喜钱,李大山已经完全呆不住了,李家一行人也决定后天一早就启程回家。
而周家两兄弟要留下来,查看自家在云城郡的铺子账本,周家大哥说是要让这个傻弟弟领略下自己这个哥哥平时做的事。
韩放两人也要留在云城郡,等着做生意回来的韩放父亲,一起回昆山县。
临行前,几人去了陈先生处告别,才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至于韩放几人去参加文会的情形,李均竹是无缘得见了,不过有周家大哥在,他相信这几人是吃不了亏的。
这一路上,苗方都在兴奋的与李均竹说着自己这些天来的收获,而他也有了新的思路,回到昆山县,他一定要大干一场。
两人的谈话完全没有避讳,李大山看两孩子聊天,也很是高兴自己儿子能有这么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
而一旁,一直在抽着烟袋的李长河,只是静静的看着,烟雾缭绕中,表情只是一片模糊。
昆山县一到,谢绝了苗方请几人稍作休息的好意,三人没有停歇的往家里赶。
回到李家,又是好一阵热闹,村里的人都聚集在李家的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恭贺着。
第一次,非过年过节,李家祠堂大门打开,村长带着李均竹给李家的列祖列宗上香,昭告李家村自二十三年后,再一次出了个有功名之人。
祭拜完祖先,李长河谢绝了,乡亲们操持流水席的提议,只说金宝年纪太小,等日后考中秀才之时,再劳请各位乡亲帮忙。
终于送走村民们,李长河走进堂屋,重重把烟袋往桌上一磕:“说吧!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一个个的笑的这么勉强。”
今天进门没一会李均竹就发现了,家里的气氛好像不对,连平时最是跳脱的李均凌都没有问东问西,看来爷爷也早就看出来了。
“爹,都是我这当爹的,没教好女儿,爹你打我吧。”李二水颓然的跌跪在地上。
“有什么话给我站起身子来回答,堂堂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看二儿一副烂泥的样子,李长河吼出了声。
站在一旁的钱氏看二哥二嫂都是一副拖拖拉拉的样子,心里暗恨,干脆自己站前一步;“爹,二妮执意要给人做妾呢,咱们怎么劝都没用,娘把她关在屋里等您回来拿主意呢。”
其实二姐没在这事,中午李均竹就注意到了,不过他娘告诉他二妮姐躲在屋里不好意思出来,想想这个二姐平时的做派,他也就信了。
没想到竟是被关了起来,做妾?李均竹想不通为啥好好的正妻不做要去做妾,而且他现在好歹是个童生了,也能给二姐找个更好的婆家,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通过三婶讲述,刚回家的几人才知,这事里还有大姑两母女的手笔,也可以说完全是她们引起的。
原来在李均竹三人往云郡城去的时候,大姑上门了,奶奶老赵氏带着张氏去老姐妹家做客去了。
是二婶越氏接待的大姑,说是自己女儿怀有身孕,这几日受了风寒,身体很是不适可又不放心家里的丫鬟婆子们,所以想让二妮去照应几日,等二丫风寒退了就回。
不仅许了二两银子的红封,还答应让壮头以后上钱举人私塾里读书,这完全戳中了二婶的软肋,就这样她想也没想的就把二妮推了出去。
这一去,从小胆小懦弱的二妮,见识了她眼里大户人家的生活,又看赵二丫在钱家过的穿金戴银,日子好不快活。
想想自己在李家过的日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只能穿着洗了几次就会褪色的粗布衣裳,连胭脂水粉,都还只能是大弟假惺惺的赏赐。
再看看大姐,还是李均竹的亲姐姐,都还只能嫁给同村的人,还不是每天都要下地劳作,可看看二丫姐呢,长的没自己好,现在还有丫鬟伺候,这使她不自觉的开始学起了二丫的做派。
而原本就怀有不轨之心的赵二丫,一看这二妮,就知道她已经动了不甘之心,为了怕她去勾引钱举人,硬是让二妮搭上了县丞公子。
这昆山县谁不知道到这郑县丞家的大公子风流得很,仗着家里,什么青楼妓馆,良家妇女,都来者不拒,一看自己送上门个清秀小丫头,可不就乐的收下吗。
这不,李雪枝前脚刚回到李家,后脚就有媒婆上门提亲,一听之下,气的奶奶老赵氏把媒婆打出了门。
听完全部事情的李长河,脸黑的和煤炭一样,平时总是不离手的烟袋也被他扫到了地上,烟丝撒了一地。
见此情景,堂屋里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几个小的弟弟们,甚至吓的抖了起来,李均竹赶快把人拢到自己身后,轻轻安抚。
“去把那丫头带来。”指了指二儿媳妇,李长河又吩咐老伴去把家里的藤条拿过来。
“藤条就不用拿了吧,二妮还小,都是被那个赵二丫害的,咱们好好教训教训就行了。”奶奶老赵氏本不想去拿,但看老头子威严的眼神,也进屋去了。
这藤条李均竹知道,这是李家二房传下来的,乌漆墨黑的看不出什么颜色,可听奶奶说,这藤条抽在身上一下,没有十天半月别想好得了。
被二婶带进来的李雪枝还真让李均竹吓了一跳,实在是变化太大了,
穿着最近城里风尘女子们最喜欢的薄纱宽袖,老远就能闻到留香膏的味道,连黑长的辫子也换成了复杂的发髻。
直到被二叔扭跪在地上,她还饶有兴致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原本笑起来就会变得弯弯的双眼,现在满是愤恨的望着李长河。
“你这丫头,怎么能给别人做妾,你可知,那郑县丞家的大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嫁过去能得什么好。”看着二妮的眼神,李长河心里一颤。
“我能穿金戴银,出门能有丫鬟服侍,李家不能给我的,他都能给,你们看我这衣裳,多好看,你们买的起吗。”
李雪枝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这可是郑公子送的,听说是县城里最有钱的小姐夫人们才能穿的起。
“你们就是不想我好,就像大姐一样,你们也想把我嫁给泥腿子,我告诉你们,不可能,郑公子过几日就会来迎娶我,若你们不放人,县丞老爷不会放过你们。”
用手指着堂屋里的站着的这些人,李雪枝敢肯定,他们不敢把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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