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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夜晚听不见蝉鸣,取而代之的是电玩城嘈杂的电子音乐,靠在旁边的网吧显得安静又隐秘。
在和少年对视五秒后,少女扬起人畜无害的乖巧笑容。
“学长,好巧呀!原来你也不住校呀?”
淮凉中学是半封闭式学校,校生周一至周五都是不允许出校门的。而走读需要申请,一般来说不是特殊情况,申请也是批不下来的。
江见疏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电玩城霓虹闪烁的logo:“看来学妹开学第一天的作业不太多,这个时间了还有闲心在外面玩儿。”
“我是陪朋友来的。”她佯装腼腆地说。
“是吗?那你朋友呢。”
“……”
少年似笑非笑:“我记得今天早上学妹还说,迟到是因为早上舍友把你叫醒后先去了教室,结果你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重音不偏不倚,落在能拆穿她谎话的关键词上。
乔柚笑容一僵。
“学妹的住宿还能自主选择?昨天住校今天走读,那你明天是不是又住校了?”
输人不输阵,乔柚抿着唇乖乖巧巧地微笑,眼睛却飞快瞥向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网吧。
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从旁边的网吧走出来的吧?
脸上的乖巧被狡黠替代,她凑到江见疏身前,仰头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学长你呢?我中午可是在食堂看见你了,你吃完饭后直接进了3号宿舍楼,那可是男生宿舍。”
少年眉梢微挑,没有回答。
“学长,相逢即是缘,我们都是蔑视校纪校规的人,要是捅到老师那儿,你还比我更严重些,毕竟你是学生会长啊,”乔柚退开,朝身后的电玩城偏了偏脑袋,“所以要不要来比一比?要是我赢了,今晚上的事就当一阵风,吹过了就没了,你不揭发我,我也不举报你,怎么样?”
周一的电玩城显得有些冷清,乔柚去前台换了几个币,拉着江见疏直奔赛车游戏机。
“不比别的,就比速度,谁跑得快谁赢。”
乔柚投币挑图操作一气呵成,开始前嚣张地冲身旁的人抬抬下巴:“准备了哦?”
游戏是她选的、图是她挑的,毫无疑问都是她最擅长的,然而就当她抱着必胜的心态去瞥江见疏的屏幕时,发现他竟然领先了。
少年面色沉静,察觉到她的视线,说:“学妹,你再看可就输了。”
他一副好意提醒的温和语气,但传进乔柚耳朵里等于□□裸的挑衅。
她气不过,车子正好转入一条直道,她索性破罐破摔,油门踩到底,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扯了下隔壁的方向盘。
江见疏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耍赖,顿了两秒,轻哂一声。
干扰还是很有用的,最后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毫无疑问是乔柚。
“我赢了!”
“学妹,你这是耍赖。”
“规则里也没说不可以耍赖,只看结果,”乔柚洋洋得意,“反正我赢了。”
江见疏靠在座位里,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飞扬的神色,笑了声:“好吧,这次就算你赢。但是希望学妹今后遵守校纪校规——最好不要再被我抓到第二次。”
……
从恍惚中回过神,乔柚扶了扶额角,疼痛感也慢慢褪去。
电玩城里嘈嘈杂杂,无论是布局、灯光还是机器,都与那段记忆里截然不同。
江见疏换完币朝她走来——只有人还是一样的。
他把游戏币给她:“想玩什么?”
乔柚看了看先手里的游戏币,手指一抬:“那个。”
她指向的是赛车游戏机。
男人有着敏锐的觉察力:“想起什么了?”
乔柚点头,眯眼笑了:“再来比一次吧,学长?”
这是她今晚上第二次这么叫他,江见疏喉结动了动,对这个称呼似乎抱有复杂的情绪。乔柚隐约感受到他的排斥。
——他不喜欢她这么叫他吗?
可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乔柚垂眸,每当这么叫江见疏的时候,她只觉得开心,亲昵与贪恋在身体里肆意疯长。
这次的赛车没有“耍赖”,她可以说被江见疏按在地上摩擦。
乔柚不服气,抓着他去玩别的,直到赢他赢累了才罢休。
临走前的告别项目是抓娃娃。
乔柚拒绝了江见疏的帮忙,说自己抓到才有成就感,结果江见疏说:“你以前最不擅长的就是抓娃娃。”
这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那我就更要抓了,你就看我怎么逆天改命吧。”
抓娃娃是非常玩弄心态的项目,有时候你眼看着这把稳了,最后还是败给那不经意间的一颠一簸。
屡战屡败,屡败就非要屡战。
在投出最后一个币前,乔柚望向江见疏。
男人摊摊空空如也的手,善解人意地鼓励:“加油,逆天改命的江太太。”
勾起的眼尾挂着看热闹的悠哉。
乔柚:“……”
乔柚郑重其事地投下最后一个币。
钩子晃晃悠悠,迟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乔柚聚精会神地挪着位置,手背忽然被温暖覆盖,她一愣,转头望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与唇角轻勾的笑。
江见疏握着她的手去操控方向,不一会儿便停住。
“这个?”
乔柚回神,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小心思转动:“不要这个,后面那个。”
力道一紧,他再次调整方向。
“可以了么?”
“我觉得还是旁边那个可爱点。”
“现在呢?”
“唔……再前面一点吧。”
江见疏却不动了。
“老婆,”他叫她,长指缓缓从她指缝间挤进去,“虽然明白你舍不得我松手,但币总不能白花吧?”
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乔柚心脏猛跳两下,妥协了:“那就这个了。”
钩子沉下去,捞起一只小狐狸玩偶。
她看着玩偶颤巍巍移向出货口,就在最后关头,钩子猛地一停,惯性一甩,玩偶滑出来,在出货口边缘一砸,就这么掉了回去,与它众多的兄弟姐妹重聚。
“……”
短暂的沉默后,江见疏开口:“可惜。”
他的手没松,说完顺势牵着她的手从娃娃机摇杆上拿下来,紧了紧。
“算了,”乔柚笑说,“回家吧。”
-
第二天江见疏仍是一早就要出门,乔柚也要回报社开始工作了,一周休一天。尽管不用起太早,但她还是定了和江见疏同步的闹钟。
饶是如此,她起床时对方已经洗漱完毕,正对着浴室的镜子系领带。
乔柚边刷牙边从镜子里看他,直到他系完领带,抬眸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们就像一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仅仅这样的一眼对视都使这个早晨平淡而温馨。
乔柚很喜欢这一眼的温馨。
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早餐江见疏烤了吐司,煎了两个蛋。
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我今天值夜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明早回来。”
“特殊情况?”
“手术、临时急诊,”江见疏说,“明早交班回来后我能休一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乔柚想了想,问:“你值夜班的话,我能去吗?”
江见疏笑了声:“想陪我?”
“晚上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怕,”她眨了眨眼,“不过……也有点想陪你。不行吗?”
“当然行,”他缓慢搅动着咖啡,有些感慨地说,“难得我老婆这么黏我。”
“我以前对你很冷淡吗?”
“你说呢?都提出跟我分房睡了。”
“……”
这事儿,还是乔柚理亏了。
她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张,直到和江见疏在小区门口分开也没把话吐出口。
报社一早就开始忙碌,乔柚现在做不了太复杂和重要的工作,赵松冉说她之前的工作也都分发给别人了。
但她还是有事做的。
“杭巧今天要出个采访,你跟她去吧。”赵松冉说罢叫来杭巧,是昨天最热情的那个短发姑娘。
乔柚记得她出事那段时间的群聊记录里,杭巧也是关心她最多的人。
路上杭巧跟她说了很多报社的事,最后感慨万千地说:“当初我进报社,还是你带的我,没想到有一天咱们俩会反过来……”
出租车在一家写字楼前停下,杭巧说他们今天要采访的是位律师,年纪轻轻便在业内享有盛名,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近几年他打赢的官司更是拥有广泛的社会关注度。
这家律师事务所叫做“天麒”。
乔柚觉得有点熟悉。
很快她就知道这股熟悉从何而来了——被采访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江临舟。
看到江临舟时她不由一愣。
对方也有些意外:“柚子?你怎么也来了。”
杭巧:“咦?你们认识?”
乔柚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怎么有一种走了后门的感觉呢……”杭巧自言自语,接着拍拍脸,进入工作状态,“那么,江先生,采访可以开始了么?”
江临舟颔首。
采访有条不紊地进行,江临舟一身黑西装,和他的性子一样泛着自律克己的冷。他很会抓重点,每个回答都逻辑清晰,给自己和杭巧都减少了许多麻烦。
乔柚负责在一旁做记录和拍摄。
采访顺利结束,杭巧过来收三脚架,乔柚对她说:“杭巧,可以让我跟江临舟单独待会儿吗?我有点事想问他。”
“没问题。”
杭巧背着设备离开会客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合上,密闭空间里霎时只剩下两个人。
江临舟直接道:“要问我什么?”
乔柚斟酌了一下语言,问他:“我和江见疏是因为什么结婚的?”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乔柚沉默下来。
江临舟看她片刻,道:“我和宋酒前年七月结的婚,我们婚礼结束半个月后,你们就结婚了。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们,没人知道。”
也就是说,乔柚想知道个中缘由,还是绕不开江见疏。
“想起什么了么。”江临舟语气笃定。
“嗯,想起了一点高中时的事情……”乔柚迟疑地问,“我和江见疏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是。”
“就连结婚前也没有?”
“你们结婚前那半个月我不清楚,但在此之前——没有过。就我所知,大学后你们联系就变得很少,”江临舟冷静道,“直到去年,阿疏来临城工作。”
“那他是两年前来的?什么时候?”
“六月。”
前年六月江见疏才来临城工作,按江临舟说的,他们来往变多也是在他来到临城后。七月,江临舟和宋酒举行婚礼,半个月后乔柚便和他登记结婚。
那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柚正凝眉苦思,便听江临舟又说:“说起来,你们大学联系变少,也跟一件事有关。”
“什么?”
“我和阿疏高三的时候,你打听过我们的志愿,”江临舟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你当时说,你的志愿和阿疏一样。”
“不过显然,你最后没有去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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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不仅没去,还跑我这里来了
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