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泛着酒光的箸,鼓起的双颊满是不忿,但她还是屈服了。
融合着酸涩,苦辣的味道蔓延开来,却又很快消散,可即使如此,也够她难受了。
她眉头皱成了小山,趁着苦味还没有扩散,赶紧呸呸呸几声,然后有
又随手端起茶盏,咕噜咕噜了几声。
不算甘甜的茶水划过喉咙,冲散了嘴中那辛辣的味道,也让她好受了很多,她难受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随即她才想起什么来。
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抬起头去看陆云岫,就看到她眉目舒展,眼中含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让你什么都想尝了尝,现在遭到教训了吧。”虽然也带着些训诫的味道,却并不带怒火。
陆云然心中的紧张一卡,然后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之前的大姐姐是再看重规矩身份不过的一个人,她这样“呸呸呸”的不雅举止要是被她看到,一定会惹的她大怒。现在虽然这个温和了许多的大姐姐看上去没那么在意那些东西了,但也还是得小心对待。
她看陆云岫没有在意她不雅的举动,也连忙说道:“是呀,我错了,我不该缠着大姐姐要喝酒的。”她以前在这位大姐姐面前从不会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大姐姐对她的纵容让她忍不住得寸进尺。
她干脆利落的认错,如果是在她兄长陆云见面前,她可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明知道酒这样难喝还不拦着她,哼,不给点好处,她就要向阿爹阿娘告状!
而坐在一旁的清元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姐妹,无声而笑。
他的肤色明明很白,却不显病态,他看陆云然迫不及待的要牵着陆云岫离开,拦了一拦。
被他的话拦下来的陆云然十分的不痛快,可清元的话确实牵动了陆云岫的心神,所以她只能陪陆云岫停下来了。
清元的话是:“酒虽好,却见少,贫道对这酒十分的喜爱,愿以一药方和陆居士交换,陆居士以为如何?”
如何?这是占了大便宜啊!
本来陆云岫还在想着该怎么把话题婉转的引到求药方之上,没想到清元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陆云岫一时间都有些怀疑,清元是不是早就猜出了她的想法,所以才以求酒为幌子,说出了这么一个交易。
他是打算好人做到底?
陆云岫望着他淡定的神情,无法肯定。
这种一看上去就不凡的人,怎么会这么体贴?他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又不讲慈悲为怀那一套。
那是陆氏真的和他有交情?还是陆家主早就打点好了?
种种猜测在她的心里盘桓,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而这个时候,清元又问道:“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陆云岫时候神情犹豫:“真人不必如此,不过是一坛酒,哪能拿这和您交易,更何况,上次您赠药方之情,我还没来得及答谢……”她准备把送酒当成上次收了他药方的谢礼。
一则确实不好占清元这么大的便宜,二则……她也摸不清清元这时到底有什么想法。
难道是确实想要和她讨酒,却又拿不出交换的东西?
可这时,清元又说道:“陆居士不必介怀,当日的药方,陆家主早已谢过,早已谈不上什么亏欠,清元此次,只不过是想要和你讨一坛酒而已。”他说的坦荡而真诚。
既然如此,陆云岫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应了下来,然后清元便给她看诊。
“居士之前元气大伤,至今依然没有调理回来,还是需要好好养着才是。”清元说着,然后开药方去了。
陆云然一看这阵势,就想到了上次那个让她少食甜食的白胡子老头,然后便偷偷的走开了一些,只不过没有走多远,依然在好奇都打量着这边的情形。
陆云岫在拿到药方以后,就有礼的向清元道谢。酒她并未全都带出来,等今日回府后在让人专门给清元送去。
清元当然不认为陆云岫会食言,他完全没有异议,没过多久,这大半天的功夫就过去了。
时间快的有些不可思议,当明白过来要回程的时候陆云岫还有些恍惚,这一日,过的还真是快啊,还快的让她没有察觉。
明明只是四处走走看看,和清元随意的闲谈一两句,这日子就过去了。
她想到之前给陆云然编花绳,清元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想到,明明之前在平水观还是一个那么有存在感的人,今日在此处却又自然的让人将他遗忘了。
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陆云岫想着,她非但没有小看他,反而将他的厉害层次往上提了提。
想收就收,想放就放,张弛由心,果然厉害。
她将编好的花绳放到了陆云然手上,陆云然湿漉漉的小手顿时握紧。
她这是紧张的,明明编花绳不是什么紧张的活动,可是在得知大姐姐编的花绳是要送给她之后,她的手心还是紧张的冒出汗来。
她手虚虚的握着,怕手心的汗水将花绳弄坏了。其实陆云岫编的并不好,可出自大姐姐之手,就赋予了这花绳别样的意义。
她小心翼翼的将花绳系到了手上,系稳了之后才蓦然的想起,自己还没有送给大姐姐花绳。
她蓦的有些紧张:“大姐姐……”她有些难过,大姐姐对她这么好,她居然都不记得回报大姐姐。
可陆云岫只是扬了扬手,就打消了她的难过。她的手上,赫然送上了几日钱陆云然送她的花绳。
陆云然化难过为高兴,可这花绳到底不是她亲手做的,所以她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她道:“大姐姐,回府后我再送你一个,我亲手做的。”现在时间已然不早。
陆云然欣然的点头。
而这时,天空已现暮色。
白云来去,边角隐现霞光,晚风拂过,万般惬意。
陆云然回首看清元:“真人,时候已不再,该离去了。”
此时再不动身,只怕赶不急进城门。虽然今日城门会延迟三刻关闭。
清元点头。他望着前方隐现病色的少女,神情依然安然,他看那少女的裙裾被风轻轻的吹去,然后又被裙坠压下,他看着少女青色的发带悄无声息的滑落,然后随发丝摇晃,他眸中隐现涟漪。
一如故往。
两人并不同路,所以很快分离,闹了一整天的陆云然显然也累了,坐在马车中恹恹然,不过她还记得要给陆云岫打花绳的事,所以始终强撑着没有睡。
陆云岫没有去劝她,让她现在去睡她心里记着事情也睡不好,索性就如了她的意,对她还好些。
回程的路摇摇晃晃,陆云岫又体会了一把坐摇摇车的乐趣,她脸色苍白,苦笑抬头,这一趟,还真是来错了。
这一病,伤得还真是厉害,修养了这么久,底子都没有厚一点,坐趟马车就难受成这个样子。
她想到清元给她开的药方,又拿出来看一看,果然不凡。
虽然之前她也看得懂药方,但现在好像看得更懂了,以前是开的药材的药性的理解,现在是这些药材搭配能产生什么效果也能寻摸的出来。
有些奇怪……怎么会进步的这么快,不过她没有在意,继续看了下去。
清元的药方之所以好陆云岫是看出了一些,不过之所以让她这么赞叹的,还是因为这药方并不算太苦涩。
这对于她来说可太好了,所以感受着身体深处一波一波传来的疲乏的感觉,她心情倒还好了一些。
可在这个时候,一个猛烈的撞击,让她的好心情完全破裂了。
“女郎!”
她听到护卫紧张的叫道。
她勉强忍下了恶心的感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被摇晃的马车弄的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陆云然也一下子惊醒了,她被陆云岫抱在身边,也是一脸的惊惧和担忧。
陆云岫一下一下的抚者她的头一刻不停的安抚着她。
这时外面的消息也穿了过来,是马车与另外一辆马车撞上了。
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是祝沉璧。
女主。
陆云岫不禁有抚额的冲动,她道:“可是我们的错?”
护卫答,不是。
她们的马车一直好好的行驶在路上,是祝沉璧的马车突然冲出来,撞到她们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追究了,继续赶路吧。”既然错的不是她们,那事情的主动权就握在她们手里,她现在不想追究,所以就直接决定走。
可这个时候,又有人拦了过来。
“陆大女郎,怎么就这么决定走了?”
还不止一个。
“是啊是啊,今次你们二人撞上,受损的可不止一家,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些或是大或是小的哄闹声传来,让陆云岫更为的心烦。
她掀开车帘一看,就看到马车赫然被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围了起来。
这些人看到陆云岫露面,夹杂着失望与愤怒的脸上顿时就冒出兴奋的光:“陆大女郎,别来无恙啊!”一群人望着衣着相较于之前简单了许多的陆云岫,哄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