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陆云岫便见到了杜若她们请来的道士。
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身着道袍,留着三缕长须,一派仙风道骨。
这道士号景和,是这林城地界最富盛名的道长。
别院的人拿着陆氏的请帖将他请过来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猜测,现在见到陆云岫,这份猜测就落了实。
听闻陆氏别院中新来的主人病重不好,却又挺了过来,看眼前女郎这幅虚弱的模样,应该是真的了。
那陆氏的人请他过来也就是那么几件事了。
而在景和道士打量陆云岫的时候,陆云岫也在打量他。
她看道士那温和而又有礼的模样,心中的期待慢慢的消了下去。
看这道士的模样也知道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当然不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至少她病情未愈身体虚弱是看出来了的,陆云岫心里自嘲的想道。
因她面上始终淡淡,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期望与失望,所以道士并没有看出什么,他一行道礼道:“无上太乙天尊,不知陆居士邀我来是有何用意。”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陆云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道:“麻烦道长下山一趟了。我自病情好转之后,便始终心神不宁,常觉遗忘了一些事,又觉不过是我多思多想,杞人忧天,不知道长可有何解?”
“这……”听到陆云岫都话,景和道长便开始沉吟起来。
他琢磨着这位陆氏嫡女的病情怎么有点像失魂症,却又不好直接下定语。
若是失魂症的话,他要治起来岂不是很麻烦?这种病症,治不治得好皆看患者自身,届时若这位患者的病情没有好转,他岂不是要被陆氏怪罪。
他心说不能就这么应下来,于是做出一副为难样,道:“此等病状小道虽听说过,却并不知该如何治疗,请恕小道才疏学浅,帮不了陆居士。”
陆云岫也没有多失望,她问:“那不知真人可有缓解之法?”
自古佛道出医才,问一问总是没错的。
这一次这位景和真人没有推脱,直接写下了一个安神的方子。只不过这个方子陆云岫自己就有,所以她只是看了两眼 便命人收了起来。
景和看她淡淡的模样也猜到了些什么,他不愈让这位陆氏嫡女对他产生不好的情绪,所以在权衡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说:“小道才疏学浅,帮不了陆居士,不过却不代表道门并没有能够帮助陆居士的人。”
陆云岫现在正是对道门感兴趣的时候,所以她适时的露出了一分好奇之色,道:“哦?”
景和道长便接话道:“道门各脉中,玄真一道最善丹医之道,陆居士不妨去玄真道问计。”
玄真道,北地最负盛名的道派,备受世家豪门推崇,甚至连皇室都对这一派十分的看重。
陆云岫自然听说过这一派的名声,她心说等有机会了必然会去这个道派的山门看看,但现在请人还是算了吧。
景和道士看陆云岫点头的模样又补充道:“听闻玄真道那一位辈分奇高天赋奇高,修为也奇高的小师叔近来要出山游历四方,那位小师叔号称道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道心明澈,不染尘埃,就连丹医之道也是当世一绝,有缘的话,陆居士不妨请他看看。”
“哦?”听到这话,陆云岫神情一动,这么有名?
她心说小说里这么有名的人要么是个绝世的大腿,要么是个绝世的背景板,她在看书的时候并不曾注意作者有没有写过这么一个人,所以应当是后者。
如此盛名,应当真有几分本事,所以她还真的期待起来,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一见这位玄真道的小师叔。
“不知玄真道的这位小师叔名号为何?”她问。
对于陆云岫居然没听说过这位小师叔,景和道士有些微的奇怪,却并没有深究,他道:“小师叔道号清元。”
他能唤这一位小师叔,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这样唤,他虽然修为不高,但辈分却并不低。
可他也没有纠正陆云岫口中的“小师叔”之言,因为他知道陆云岫肯定不会延用这个称呼,再说陆云岫能不能顺利的见到那位小师叔还两说呢。
他思量了一会儿,想着既然已经示好,那不如示到底,便道:“我素同道虽不及玄真道,却也与他们有几分交情,不如我留信一封,若有朝一日陆居士见到了小师叔,便可取出书信,说不定小师叔看在两脉之间的交情的份上,愿意多指点陆居士一二。”
听到这话,陆云岫自然露出欣喜中带着感激的笑容来,她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很快,一封引荐信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虽然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派的上用场,但既然人家如此示好,那就不能没有表示,所以陆云岫在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对方之后,便让人备上了一份厚礼,送他离开。
景和道士见到那一份厚礼,心中有喜悦升起,想着不愧是传承了上百年的世家,出手果然不凡。
他看陆氏这位嫡女虽然身形消瘦形容苍白,但并无枯槁之感,这一劫应当能安然是渡过去,便衣袖盈风的离去了。
招待了景和一会儿,陆云岫也十分的疲惫,此时她依然待在外院的待客之室,没有回内院。
她扫视了一便景和道士留下来的信,信的内容不外乎是那一套,字倒是不错,虽然没有陆父的好。
这年头上层确实人才多。
她慢慢的搜寻原主那片段式的记忆,这一次倒真的找到了一些那位清元真人存在的痕迹。
她心说看来这一位的名气是真的大,连原主这样高傲的世家女,对他的观感都是以崇敬为主。
改日一定要见见。
见她沉思的时间有些久,所以杜若便有些担忧的上前提醒。
以她的地位,身边的人自然是不止这几个的,可因为上次受罚之时她身边的人一并被处置了,在加上来这里来的匆忙,所以此时她身边亲近的人也就这两个贴身侍女。
但这也怪不了陆氏。
陆云岫上次闯的祸确实有点大,而她认错的态度也确实不好。
因为看见裴喻与祝沉璧亲亲而发疯,直接对祝沉璧下手,结果却伤到了护着祝沉璧的裴喻,真正的惹恼了裴氏。
要知道,裴喻可是裴氏几乎定下的下任家主,他被伤到了那还得了?
这还幸好伤到的是手,如果伤到的是脸,那就真完了。
时人好美色,容貌不端正者甚至无法入朝为官,若裴喻真的伤到的是脸,那只怕裴陆两家几代的交情都要毁于一旦。
而就是犯下了这样的错,陆云岫依然不愿意认错,她认为错的不是自己,而是勾引裴喻的祝沉璧。
就是这样的态度,让裴氏的长辈真正的对她冷了心,也让陆氏的长辈开始失望。
唉,真是一滩烂摊子啊!
陆云岫心说她怎么就穿到了这个时候,要是穿到婚约还没有定下,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将一切的根源扼杀在有苗头时中,那该有多好。
就算是穿到了陆云岫还没有真正的下手时也好啊,她可以突然醒悟放弃婚约,远离男女主,那日子过得一定比现在潇洒。
她还颇有幽默感的想到,最好直接穿到裴喻失忆的那段时间,直接干掉他,一了百了。
可也就是这么玩笑性是想一想而已,不说她能不能下的了手,就说事发的后果她就绝对承受不起。
“女郎,我扶您进去休息吧。”白芷说道。
陆云岫点头,让杜若将信收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内室走去,一睡不起。
在睡梦中,她看到一片片模糊破碎的场景,以及一张张十分遥远的面孔。
她的耳边仿佛有人在嘶吼,可那嘶吼声也显得衰微无力。
她知晓陆云岫已经逝于之前的那场大病中,也知晓她还有一些执念残留。
但她也不会全然都遵照她的意愿,毕竟来到这里也非她所愿。
且就这样模糊的走下去吧,她心说。
然后,于睡梦中,她轻轻的舒展眉头,又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清醒,她便问到了一阵寒凉的香气,不是桃花的香气,也不是杏花的香气,更像是春风从寒冰上汲取来的冷香,让人神清气爽。
她起身,任侍女们服侍她洗漱穿衣,然后朝窗外望去,果然窗外飘着零星的雨点。
她听到杜若上前禀告道:“女郎,玉京那边传信过来,说是接您回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含笑,看着让人更为舒心。
一听说陆云岫可能患上了失魂症,陆氏的家主便连忙派人要将陆云岫接回去。
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不可能放着不管。再说她病了那么久,也算受到了教训,将她接回来疗养也不为过。
不过陆父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要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毕竟,当初与裴氏约好的,让陆云岫在外待个三年两载,现在离三年可还差的远呢。
所以为了让裴氏松口,陆云岫回京,陆氏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这一点却不必让陆云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