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六月二十三日,门下省正式发出诏书——赵文振加银青光禄大夫衔(从三品),出任青海道行军大总管,统步骑五万进兵青海;六月二十四日,赵文振率左武侯卫八千精锐骑兵离京,太宗令晋王李治郊送;六月二十六日,大军方才刚至岐州地面,噩耗突然传来——唐高祖李渊病亡,不得已,大军只能就地扎营,架设灵堂,全军守孝三日。
六月三十日。赵文振所部全军挂孝而行,一路北上,陆续收拢了事先便调拨归其所属的四营陌刀手以及雍州、岐州府兵六千余骑,待得兵至泾阳时。从川中赶来的左武卫将军牛进达所部一万三千步骑率先赶来汇合,数日后,右领军将军刘兰所部八千余骑也已从夏州经萧关急赶而至。
全军一路急行之下,最终于七月二十七日,与左卫大将军李大亮所部一万七千余步骑在西都县合兵一道,唐军总兵力已达五万七千余众,当然了,实际出征青海的兵力并没有这么多——李大亮并未奉旨西征。其所部主力坐镇西都县,以为后方策应,仅仅只是拨出七千步骑归赵文振调遣而已,换而言之,除了那些被征调来助战的羌族、党项族部落军之外,赵文振所能统辖的唐军主力也就只有四万七千余罢了。
“禀大帅,牛进达将军与刘兰将军联袂前来求见。”
唐军主力已然齐至,奉调赶来汇合的八千余各族部落兵也已到位,然则赵文振却并未急着进兵草原,而是让全军在西都县就地修整,甚至不曾开过一次军事会议,就宛若是来西都县度假的一般,如此三日之后,两名副将终于按捺不住了,联袂赶到了中军大帐外。
“嗯,那就请他们进来好了。”
两名副手的来意,压根儿就用不着去问,赵文振也自心知肚明得很,无外乎就是来催促进兵的,对此,赵文振自有主张,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诺!”
听得赵文振有令,中军官孙苞自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诺之余。一转身便退出了大帐,不多会便见两名身着鱼鳞甲的大将已并肩走进了帐中,个中身材矮壮的是牛进达,而身材瘦高的则是刘兰。
“参见大总管。”
牛进达与刘兰皆是瓦岗军出身的大将,真论起来,都算是赵文振的父执,官阶也不比赵文振低,可眼下却不得不屈居赵文振之下,二将心中不服自是难免之事,这一点,从二将的行礼之敷衍便可见端倪。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且请坐罢。”
赵文振之所以不急着进兵。其实就是在等二将的到来——若不能顺利压服这两位老资格的将领,此番进兵青海十有八九要出岔子,纵使能胜,那也是惨胜。
“大总管,听闻三日内已有两名信使前来求援,不知可有此事否?”
牛、刘二将就是来找茬的,自然不会因赵文振的笑脸相迎而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只见二人各自在左右两旁的几子后头落了座之后,彼此立马飞快地对了下眼神,旋即便见牛进达一抬手,冲着赵文振很是随意地拱了拱手,就此摆出了问难的架势。
“确实如此。算上今日午间,伏俟城已先后派出了七名求援信使了。”
赵文振并未在意牛进达的倨傲态度,语调淡然地便给出了个答复。
“既如此,大总管为何羁兵于此,莫非是因与邓横有旧怨之故么?”
牛进达骁勇善战,归唐后,立功也自不少,早早就已位列将军了的。可十余年来,却始终升不上去,究其根本就是性子太直,容易被人当枪使,这回显然也不例外,竟是公然质疑起了赵文振来。
“呵,牛将军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伏俟城被围已是四十余日,城中仅有三千五百余众,而叛军多达七万之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邓横究竟有何本事能御敌于城外?再有,伏俟城周边皆一望无际之草原。求援信使又须得何等之骁勇,方才能顺利突围而出呢?”
饶是牛进达的态度恶劣无比,可赵文振却并未在意,一声轻笑之余。从容淡定地便连着抛出了两个敏感问题来。
“这……”
被赵文振这么一反问之下,牛进达顿时便傻了眼了,没旁的,概因赵文振所问还真就问到了点子上——纵使他牛进达再如何自信。换成他本人来守伏俟城,都断然做不到坚持四十余日,很显然,个中必然别有蹊跷。
“大总管可是以为叛军这是在围点打援么?”
刘兰号称儒将,心思明显比牛进达要活泛得多,赵文振只这么一提点,他瞬息间便醒悟了过来。
“确然如是,那贼酋慕容显德号称‘小诸葛’,虽说不过是自夸而已,可其能孤身掀起此番大规模叛乱,足可见此獠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我军若是不察,韩大都护兵败身亡便是前车之鉴。”
赵文振这些天看似按兵不动,实则却是没少在沙盘上推演敌我双方之攻防,心下里早已有了全盘之谋算,只不过他并未急着道破根底。
“那大总管之意是……”
这一听赵文振如此说法。刘兰的神情立马便肃然了起来,再不敢有丁点的轻忽之念头。
“呵,依二位将军看来,那慕容显德会将伏击地点设在哪呢?”
赵文振既是打算“以理服人”,那自然是得展示一下智商碾压之优势了的。
“这……”
刘兰虽向以足智多谋而著称,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投笔从戎的书生而已,就军略水平来说,其实也真高明不到哪去。此时被赵文振这么一问之下,登时便哑然了去了,没旁的,概因无论唐军是走南线还是北线,一路上可供埋伏的地点实在是太多了些,要想在短时间里猜出个结果来,那也未免太过难为人了些。
“难不成大总管能算得到?”
这一见谈话的节奏完全被赵文振掌控了去,牛进达显然很是不服,瓮声瓮气地便顶了一句道。
“当然!”
这等时分,赵文振可不会有啥谦虚的。
“还请大总管赐教则个。”
刘兰在心中飞快地盘点了一番,还是没能算定叛军的埋伏地点之所在,这一见赵文振表现得如此之自信,好奇心顿时便就此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