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对的, 柳元洲对我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殷行一微皱着眉头,突而低低叹息了一声,眼角眉梢凝满了纠结和迷茫, “可是我没法对他生出戒备之心。”
殷行一又不傻,他和柳元洲相识不过才半个月,柳元洲就对他格外关切、呵护,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违和之处,觉得柳元洲有些奇怪。
然而,纵然殷行一明知道柳元洲有猫腻有古怪, 可是想要亲近柳元洲的本能却是没有办法自控的,面对柳元洲, 殷行一心头根本升不起半点戒心和防备。
……难以理解也无法说明原因的是,殷行一心里就是有一股自信, 笃定柳元洲绝对不会伤害他,笃定他会一直站在他身后帮助他、保护他,绝不会背弃他。
殷行一完全不明白自己心里的这股笃定从何生出, 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他这种笃定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是绝对不会被摧毁被破坏的。
如果说,要殷行一在这个世界上选出一个他最为相信,坚定不移地认定不会背弃他的人, 那么他只会下意识地选择柳元洲——哪怕他们认识才半个月。
就连殷行一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信任刚认识的柳元洲,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应他的心愿来到此世,只为实现他的愿望而降临此世的景寒。
就好像, 在古老久远的过去, 柳元洲早已经证明了他值得殷行一去相信、去依靠, 所以到如今,殷行一也理所当然地笃定他值得信任,放任自己去亲近他、依靠他。
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殷行一抬手抹了把脸,有些苦恼,又有些自暴自弃地叹道:“理智告诉我,柳元洲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对我的态度、我莫名其妙地想要亲近他……这些都很古怪。”
“可是……”咬了咬牙,殷行一抬手捏了捏眉心,烦躁道,“我没法怀疑他,就算现在,我跟你们讨论他可疑古怪的行径,但我心里对他仍是没有半分戒备和不信。”
殷行一这番自我意志矛盾的迷惑发言让炎利和小黑不禁面面相觑。
两人默默地看着殷行一,那眼神、那目光,那叫一个复杂难言、五味陈杂,如果仔细分辨,还能在他们眼中发现宽容、怜悯等眸光。
为着殷行一给他带回来的那些数量庞大的天材地宝,小黑轻咳一声低下头去,收回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多少给殷行一留了点面子,没有把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
相比于委婉一些的小黑,大大咧咧粗神经的炎利就直接多了,他上下打量了殷行一一眼,像在看一个病入膏肓却不自知的病人:“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啧了一声,炎利复杂难言的目光并未收回,而是在殷行一身上绕了好几圈:“要不你内视一下吧,我怀疑你渡成仙劫时劈坏了脑子——都跟你说了别去魔界渡劫,看吧,这就出事了!”
冲炎利翻了个大大白眼,殷行一恼怒至极地瞪着他:“你才脑子有问题呢!我好的很,渡成仙劫时顺利极了,劫雷连我的汗毛都没伤到,我根本没受伤!”
炎利正要反驳一句“可你现在看起来就很不正常”,一旁静坐的了尘突而开口,言简意赅地说道:“你和柳元洲之间牵着一根因果性……一份极为古老久远的因缘。”
虽然每次开会都会被拉过来一起,但了尘常常只做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背景板,坚定不移地把沉默寡言贯彻下去,此刻他突而开口,却是在殷行一几人中央丢下了一颗炸雷。
了尘转头看向殷行一,一反过往的冷淡漠然,微带感慨地叹息着道:“这根因果性不知绵延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几千年、几万年,也有可能是几十万年,来自上古乃至于更为久远的过去。”
“在漫长时间的冲刷下,你们之间的因果线早已经变得很细很虚,似乎稍有一阵风波,就会被折断,彻底将你们之间因缘断开。”
眉宇间染上了郑重的神色,了尘认真说道:“可是,哪怕这根因果线早已经无比纤细,但它同时也无比坚韧,无论时光如何冲刷,岁月如何洗礼,也坚决不肯断开。”
殷行一神情怔怔地听着了尘说出的这番话,心头触动不已,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心底到底是何等滋味,只觉得复杂极了。
小黑和炎利听完了尘这番话,也是大皱眉头,尤其是小黑,作为曾经执掌鬼界大权的前任阎罗王,他对这种事情更为敏感,忍不住就说道:“难道殷行一和柳元洲前世就相识?”
“可是这违背了鬼界条例!”小黑紧皱着眉头,“鬼界司六界轮回,凡经鬼界转世投胎者,都必须要先喝下忘川水,将尘缘散尽才能去往轮回。”
“一旦喝下忘川水去往轮回,那么前世种种,都将烟消云散,前世的因果仇怨,爱憎别离,都与新生毫无关系,绝不可以因前世旧事影响到今生未来!”
“前世因果,一入忘川便尽数消散,这是六界轮回转世的铁律!”小黑沉着脸,眼底沉着惊疑不解之色,“就算他们前世相识,既入轮回,那么便是因果两消。”
炎利挠了挠头:“什么转世因果的,听起来好复杂。”他转头看向了尘,歪了歪头好奇道,“你说得活灵活现的,是真的能看到他们之间的因果线?”
令人惊讶的是,了尘居然缓缓摇了摇头:“我什么也看不到,柳元洲虽然毫无修为,但我看不见他身上的因果线,我只是隐约觉得,他和殷行一之间有一条绵长坚韧的因果线。”
殷行一、小黑、炎利:……你这是驴我们呢?
对几人无语凝噎的表情视若无睹,了尘认真对殷行一说得:“既然你的本心告诉你柳元洲可信,那你就不要怀疑、不要多想,放任自己的本心,跟着感觉走——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欺骗你,但你的感觉不会。”
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殷行一咬了咬牙,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关于柳元洲身上的古怪和违和,我们就不管了?”炎利左右看看,将殷行一、了尘并没有说出来的结论问了出来。
小黑嘿了一声,只觉得炎利还是一如既往地粗神经、迟钝怪:“不然呢?我们又不是没有试探过,柳元洲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对殷行一好。”
没错,其实柳元洲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自然,乃至于近乎理所当然地和殷行一亲近起来,明明在人界时,他甚少与人交往过密,与人大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往。
“哦,那我能让他帮我算账吗?”炎利歪了歪头,突然突发奇想地耸了耸肩说道,“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具体活计,就来帮帮我呗,我自己算那些帐太头疼了。”
因为之前他们怀疑柳元洲的来历,对他抱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排斥,并没有真的接纳他,是以炎利从没有动过让柳元洲帮他的主意。
可现在初步确定柳元洲没问题,可以相信他,那炎利自然就免不了动了歪脑筋,想找外援——柳元洲进店这半个月,一直都是殷行一的外援,帮着干他的活。
小黑噫了一声,特别无奈地叹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说的要好好精进算术,让你老家那些瞧不起你的魔族们大吃一惊,跪下朝你认错,承认他们小看了你?”
炎利摊了摊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自己快活比较重要,才不想为了别人的观感强迫我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那太没意思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柳元洲在客栈里的定位除了兼职跑堂以外,又多了一个简直账房的身份。
柳元洲:???这就定下来了,我的意见不用征求的吗?
由了尘打头,客栈里的数人初步认可了柳元洲后,日子继续平淡无奇地往下走,又是好几天时间如水流一般从指缝划落,没有在生活中留下太多痕迹。
因为景寒一直没有回来,等在客栈里的殷行一越发焦躁。
没有景寒在他身边撑起屏障,单凭独立于六界之外的云外天,客栈里粗略构建而成的六界环扣,景寒留在后院里的禁制……殷行一并不知道这些能瞒过天道多久。
殷行一总觉得,很有可能下一刻他就要被天道找到了,到时候仙帝、雷神等人联袂前来把他抓了回去,那就算是景寒从魔界回来去找他,只怕也没法第二次把他带出仙界。
就在殷行一焦躁忧虑得快要发疯时,这一天傍晚,景寒终于从魔界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仆仆,十分疲惫,肩膀上还扛着一个粗陋的麻布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当景寒踩着一地灿金橘红的夕阳光辉踏进客栈时,正在大堂中看着小黑和柳元洲到处擦桌子、擦板凳的殷行一第一个注意到了他的回归。
在看到景寒的第一刻,殷行一就满面惊喜地跳了起来,惊喜无限地叫道:“景寒,你回来了!!”
砰的一声,景寒随手将肩膀上扛着的麻袋往店里的青石砖地上一丢,他淡淡“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和殷行一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正在擦桌子的柳元洲。
眼中瞳孔一缩,景寒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殷行一的手,把他扯到身后挡住,警惕无比地看向柳元洲,沉声喝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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