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行一被景寒的话整得一脸懵逼、满头雾水, 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满脸都是茫然且无措的表情,那状态外的反应和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惊愕之下, 质问且懵逼的话语直接从嘴边秃噜了出来,殷行一连珠炮弹一般,语速极快地问道:“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我什么时候有了未过门的棋子?”
“我三岁就去了仙界,在去仙界之前, 我可以肯定我爹娘没给我订什么娃娃亲!”
“我去了仙界后,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婚约在身, 我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情?”
说到此处,殷行一皱紧了眉头, 眼角吊高显出几分凶相, 面上也露出几分恼火之色:“还有你说的那什么霓裳仙子, 她是谁啊?从哪里冒出来的,仙界什么时候有这个人了?”
“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说那什么霓裳仙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跟我有个屁关系,我都不认识她, 听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得了那劳什子的相思病……关我什么事?”
景寒下楼来到大堂, 突然之间和殷行一提前这件让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直接让殷行一炸毛了。
他这一通吧嗒吧嗒、语速极快的质问反问, 不是把怒气倾泻到景寒身上, 主要是为了显示出他在这件事情当中的无辜和莫名其妙。
话说回来,殷行一炸毛, 倒不全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安到他身上的未婚妻霓裳仙子, 他更多的还是为仙界闹出的动静而烦躁——
殷行一是真的不想再回仙界,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留下的属于仙界的烙印消除不了,他很难逃避和仙界捆绑在一处的命运。
若是仙界中人找到了他,发现他藏在云外天,派人来带他回去,他未必能像了尘那样扛得住,能够继续留在云外天不回仙界——殷行一真的没有把握能劝退仙界前来带他走的人。
面对殷行一秃噜出来的这一大堆问题,景寒的反应却显得颇为冷漠平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压根没把殷行一的这番质问听进耳中。
景寒在炎利平时待在的柜台后坐了下来,面对殷行一急吼吼地询问,他语调平平地答道:“这些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只是知道,仙界有这个消息传出来罢了,至于那位霓裳仙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实情究竟是什么样。”
殷行一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蚊子,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厚重的乌木柜台上,语气激烈地反驳道:“当然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什么霓裳仙子!”
被景寒这么一提醒,原本因为担心仙界找过来,而暂时把那些谣言忘到一边的殷行一顿时又想起了仙界传出的那些坑爹消息,当下气得发抖,恨得咬牙切齿。
手握成拳捶在柜台上,殷行一语气恶狠狠地咬牙骂道:“到底是谁,是哪个龟孙子在暗地里算计我,什么乱七八糟、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栽?”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给我安了个我根本认都不认识的未婚妻,我非得弄死他不可,让他知道魔界血魔渊为什么那么红!”
“这干的都是什么事,这不是败坏我的名誉、抹黑我的名声吗?”好歹他在仙界也是名声很大的显眼人物,这形象问题不用在意的啊?
殷行一生起气来有些口不择言,而他骂人的风格和言辞带着鲜明的烙印——和炎利混久了,互怼的次数太多,原本不会说脏话骂人的殷行一也被带偏了。
虽然殷行一从小就生活在格外注重礼节的仙界,但自从他来到云外天,和炎利结识,他就很快被炎利同化了,彻底把仙界文绉绉、有礼有节那一套丢到了脑后。
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殷行一碰上炎利这个性情暴烈粗狂,嘴上也不容情没个门把,什么话都往外秃噜、不耐烦起来什么话都骂得出来的魔族,自然是很快就被带坏了。
见殷行一气得在那里爆锤柜台、原地跳脚,担心他把客栈里的乌木柜台敲坏,又或者在地面上跺出几个洞来,景寒扬了扬眉,不得不出言阻止殷行一发疯。
“不这样做,你怎么会回仙界呢。”景寒哼笑一声,表情稍稍冷了下去,对仙界的观感似乎并不好,“即使你不为了所谓的未婚妻回去,也可能会为了辟谣回仙界啊。”
殷行一有些恍然:“你是说,他们用这种方式逼我回仙界?”
恍然明白过来仙界的骚操作后,紧接着怒气越发喷薄了出来。
殷行一俊美明朗的面容上满是气怒和恼恨的神色,语气恨恨道:“就算想逼我回仙界,可为什么用这种办法?仙界那群家伙是修炼得走火入魔坏了脑子吗?”
这样造他的谣,正常来说,他的反应应该是生气跳脚,越发不想回仙界才对吧?
仙界那群傻瓜难道以为给他杜撰一个未婚妻,再传出他“未婚妻”重病(还是相思病)的消息,他就会自发回归仙界去辟谣吗?
这是何等奇葩,何等让人想要怒骂的脑回路,仙界搞出这样的事情来,是要完了吧。
抬眸扫了眼满脸怒火、忿忿不平的殷行一,景寒嗤地笑了一声,漠然道:“你不会以为,你消失一个多月,仙界没有人发现你失踪了吧?”
“还是说,你至今仍旧天真单纯地以为,仙帝、雷神还有仙界三宗六门九派那些人上赶着做你的老师,教你修行,送你诸多宝物,纯粹是因为惜才,怜惜你超绝的天赋?”
殷行一脸上的怒火一下子散了个干干净净。
沉下表情,殷行一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方才有些艰难地低声说道:“当然不是,我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是纯粹想对我好,才那么对我。”
半低下头,殷行一抬手抹了把脸,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仙界那些人真是全心全意为我好,我又怎么会想着离开仙界,再不回头?”
就算殷行一烦天道送到他面前的法宝玉简、天材地宝,烦专门往他面前凑的秘境宝地,非要他去闯一闯的机遇因缘,想要避开天道送给他的一份份不知代价为何的大礼。
可若是他和仙界关系和睦,和那些教导他修行的老师们有真挚的师徒情谊,他也不至于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跟着景寒离开仙界,躲在云外天不露面。
抹了把脸后,殷行一面上的怒火也好,消沉也罢,全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再无半分情绪残留。
面无表情地看着景寒,殷行一语气寡淡地漠然道:“我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大概是往我身边凑的人太多,我见了太多怀着各种心思凑过来的。所以,我只要一打眼看过去,就能看清他们对我的真实态度是什么,是真心与我交友,还是为了利用我。”
正因为殷行一在看人这方面眼光很利,所以殷行一才会那么信任景寒,那么愿意去依靠他,也感激他的帮助。
在景寒身上,殷行一感知到的都是对他全然的善意,哪怕景寒其实很少对他说什么好听的话,很少表露出为他做了很多的样子,可殷行一却很清楚真正对他好、在帮他的的人是谁。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相信他在仙界的那些老师。
无论是仙界主宰仙帝也好,统帅仙界天军的雷神也罢,又或者是三宗六门九派的祖师,殷行一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到纯粹和真挚,他们接近他,不过是因为他们有所求。
对仙帝那些人,殷行一谈不上憎恨仇视——虽然确实是因为他们,他才在幼年离开父母,孤身一人去往仙界——可他也实在是没法去亲近那些人。
殷行一爱憎分明,性格倔强却执拗,对他来说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那些有所求才来接近他、对他好的人,他真的没有办法用一颗全然真挚的心去对待他们。
正如殷行一收下的那些灵宠。
他知道那些灵宠大多是冲着他的气运才跑到他身边,对他卖萌求收养,所以无论那些灵宠的天资多么出色,对他有多亲昵,殷行一都没法真心喜欢那些灵宠,把他们当成伙伴。
他觉得膈应。
用心不纯的人靠近过来接触他,不论日后那些人对他是什么态度,后来又是不是真心和他亲近起来,殷行一都没法将心中的隔阂散开,真心地和他们相处。
那些为了从他身上获得好处的灵宠是这样,仙界教导他修行的老师们、日常捧着他敬着他的“朋友”们也是这样。
“你心里清楚就好。”景寒轻飘飘地觑了眼殷行一,见他情绪波动不大,便也没怎么担心,“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也只是给你提个醒。”
理了理宽大长袖,景寒起身朝木质的楼梯走去,背对着殷行一语气平淡,格外笃定地说道:“做好仙界中人找来云外天的准备。”
“你在仙界生活了十几年,落在他们手里那么长时间,他们想找到你的下落,有的是法子。”
这话的意思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殷行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戾色,沉声说道:“我知道了。”
“我不管你们打算在店里做什么。”走到楼梯中段,景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殷行一一眼,“记得事情了结后把人丢出去,再把后院打扫干净。”
挑了挑眉,景寒认真强调道:“我们开的不是黑店,别让人抓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