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真人最后死得极其惨烈, 在死前,他将自己的修为、根骨乃至于神魂一并抽出,送给了许天宁做金手指, 将他全部的殷切期望都投注在了许天宁身上。
虽然说, 玄阳真人这么做,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期待着许天宁最后能引动剑之大道现世,可归根结底,让玄阳真人不得不做出这等惨烈选择的直接原因就是魔域大举进攻修真界!
正魔大会上, 魔域和正道不欢而散,野心昭著、再不克制的魔域便集结数量众多的魔修,趁正道不备时大举进攻, 誓要从修真界攫取走一大块利益,弥补魔域封闭几百年的损失。
作为修真界当仁不让的第一人,玄阳真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魔域大举入侵修真界之事坐视不理, 他最终不顾自己将近枯竭的寿元出战,一人一剑,将魔域来袭的修士尽数诛灭。
魔域集结的魔修尽数被玄阳真人斩杀, 成为他本命飞剑之下的亡魂。
魔域入侵修真界的行动彻底以失败告终, 大败之后, 侥幸保得性命的残兵败将逃回魔域,缩回了魔域最偏僻的疙瘩角落躲藏起来, 比几百年前玄阳真人剑斩三位大乘期修士时还要惊惧惶恐。
一人一剑挡住魔域进攻修真界的数万修士, 并将他们尽数斩首剑下, 可等玄阳真人返回凌天剑宗时, 他已然油尽灯枯, 彼时寿元将近的他枯槁颓败、行将就木, 如风中烛火一般随时可能倾覆。
即将陨落, 玄阳真人心中执念不消的夙愿还未达成,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在他死后,他的弟子许天宁能够修炼至大乘,引动剑之大道降临。
为了助许天宁一臂之力,让他修为精进,玄阳真人便生出了将他修炼一生的剑道传给许天宁的想法——对于剑修来说,最适合最能帮到他们的传承,当然是剑道传承!
可是,那时因大战油尽灯枯的玄阳真人根本做不到单独把自己的剑道修为抽出交给许天宁,返回凌天剑宗时,玄阳真人几乎可以说只剩下一口气,全靠执念和毅力坚持着没有立刻陨落。
没法单独将剑道修为抽出来?
身处绝境,面对这等情况,性情坚毅狠绝的玄阳真人索性就破釜沉舟,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硬生生地抽出了体内。
修为也好,根骨也好,神魂也好,数千年的剑道修为也好,玄阳真人如同那将要燃尽的蜡炬,将他所有的一切尽数取出,一并交托给了许天宁——包括他一生未曾达成的夙愿和期盼。
景寒不想把这一切的缘由归咎到许天宁身上,可世事无常,阴差阳错之下,玄阳真人最终以过于惨烈的方式陨落,确实和他有着千丝万缕、无法抹消的关系。
如果不是许天宁四处串联,到处宣扬魔域一心想和正道和解,大力说服正道诸宗参加正魔大会,正道不会那么简单就对魔域放松警戒,致使魔域修士轻而易举地入侵修真界。
没有最后那场大战,也许玄阳真人还是会因为寿元枯竭而陨落,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油尽灯枯、山穷水尽,不得不放弃一切,乃至自己神魂去成全许天宁的地步。
不管剧情线如何发展,不管许天宁为何一力支持正魔大会举办,无论如何,既然景寒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玄阳真人的弟子,那他就绝不容许玄阳真人最后落到那样的下场。
许天宁支持正魔大会举办?
可以,景寒不会试图去扭转他的想法,那太麻烦了,不是在修真界土生土长的许天宁对于常识性的知识缺漏太多,他的思维从根本上就和修真界格格不入,景寒不会妄图去扭转他的观念。
可是,他一定会竭力阻止凌天剑宗参加正魔大会,他不会给正道众宗问责凌天剑宗的机会,不会让玄阳真人为保凌天剑宗出面迎战魔域众修!
深深凝视着半低着头、神情有些狼狈的许天宁,景寒扯了扯嘴角,淡声道:“师兄,我希望你不要让师尊更失望,正魔大会是否举办与你无关,你还是专心修炼吧。”
景寒的语气并不尖锐,用词也并不刻薄,似乎只是师弟对师兄的规劝,可他光是站在许天宁面前,就让他心底涌现出一阵尴尬和羞愧来,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站在许天宁面前的景寒入门仅十五年,可他已经是化神巅峰的修为,不仅赶上了许天宁,甚至将修炼时间比他长的许天宁远远抛在了后面。
景寒入门时,许天宁已经进阶元婴,可十五年过去,他不过堪堪修炼到元婴后期,距离突破化神还不知道有多远,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突破关隘。
可是,在许天宁于元婴期磋磨时,景寒却已经从毫无修为的凡人修炼到了化神巅峰,他们师兄弟明明是一样的天赋和资质,都是天生剑体,可最终二人取得的成就却是天差地别。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彻底从清瘦稚嫩的少年成长为沉稳疏淡剑修的景寒,许天宁只觉得心底一阵发苦:他修炼不过百年,便已是元婴修为,修真界都传他是天才,是千年难得一出的绝世天才。
可是,那些人哪里知道,真正的天才在这里,如果不是这些年道凌一直有意隐瞒景寒的修为,没把他的名声传扬出去,修真界的那些人哪里还会认为他是天才。
他又算个什么天才呢,明明他和景寒是一样的天赋资质,一样的师尊悉心教导,他甚至比景寒早修炼几十年,可最后景寒却把他远远甩在了身后,而他甚至没法嫉妒进阶速度飞快的景寒。
作为景寒的师兄,许天宁对他修炼的刻苦和勤勉是一清二楚的,平心而论,他根本做不到向景寒那样刻苦,是以连嫉妒之心也无法生出,他不如景寒有毅力是事实,也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追赶。
见许天宁神情苦涩,怔忪着说不出话来,景寒沉默片刻,才对他说道:“师兄,你在外历练,十年不归,这些琐事就不必急着处理了,你先去万寒峰拜见师尊吧。”
敛下眼睑,景寒眉宇间掠过一抹沉郁,语气也低沉了下去,幽幽叹道:“师兄去见见师尊吧,其实我对你心怀不满和怨怪,对你来说是有些不公平的,毕竟你也不知道……”
许天宁不知道什么?
景寒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闭嘴不言,抬首静静地看着许天宁,右手微抬侧扬,指着正殿大门,示意许天宁该离开正殿去往万寒峰拜见玄阳真人。
景寒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天宁确实不好继续在流下去,他沉默着抱拳朝上首的道凌拱手示意,就转身退出了正殿,御剑朝万寒峰赶去,去见他已阔别了整整十年的师尊玄阳真人。
许天宁对景寒说的那些话是半懂不懂,可上首旁听的道凌却是心头一跳:听景寒语中的意思,莫非玄阳真人寿元将近之事…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不满许天宁浪费天赋、虚度时间,让玄阳真人失望?
面对道凌投视而来的充满探究的目光,景寒视若无睹,只语气更为坚决地说道:“掌门,无论魔域举办正魔大会的理由是什么,宗门最好不要前去赴约。”
顿了顿,想到许天宁还试图说服道凌去做牵头人组织正道修士一同参加正魔大会,景寒又道:“不仅不能去赴会,宗门更不能站出来牵头联合正道其他宗门一起前去正魔大会。”
道凌点点头,轻哼一声,语气凌厉果决:“魔域狼子野心,就算他们缩回魔域几百年,一直没在修真界闹事,也不值得信任。再者说,魔域势弱几百年,他们说和解就和解,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
虽然性格暴躁强硬的道凌说话有些不客气,但确实是一针见血,魔域在消沉几百年后,根本没有资格和修真界叫板,除非他们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
“不过……”道凌微微皱起眉头来,目中掠过一抹锐利锋芒,“许天宁一力劝服我率领凌天剑宗前去赴会,莫非他真的和魔域修士有所来往,并被人给迷惑了?”
景寒沉吟片刻,摇头道:“应该不是,师兄他虽然红颜知己众多,但从不会被她们迷惑心神,他很清醒,不会被女人左右。”
许天宁来自男尊女卑、封建保守的凡尘界,对于聚拢在他身边的红颜知己,他的态度和凡尘界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并无不同,他喜欢那些容颜美丽、性情各异的女子,却并不是平等尊重地与她们相爱。
“我想师兄之所以一力支持正魔大会举办,不是因为他被魔域修士迷惑,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正魔对立意味着什么。”景寒摇头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无奈。
“毕竟师兄拜入宗门时,魔修已在销声匿迹许久,少有他们的传闻传播。”景寒细细解释道,“师兄想必对魔修并没有太清晰客观的认识,他来自凡尘界,并非在修真界长大,对很多常识都不甚清楚。”
道凌想了想,觉得景寒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他看了景寒一眼,不觉有些疑惑,景寒踏上修途时,魔修同样早就绝迹了,没理由他就清楚魔域与正道对立的真正原因。
可道凌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大问题,玄阳真人把景寒带回宗门,除了玄阳真人以外,无人知道景寒的身份来历,没准他就是自小在修真界长大的呢。
修真界恐吓小孩子的传言,可都是关于魔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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