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寒的语气不太客气, 他那幽深难辨的眼神更是令许天宁一阵不自在,他扭过头去避开景寒的目光,声音有些发沉的低声问道:“师弟这话是何意?”
“师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景寒目光淡淡地看着许天宁, 他语气平静, 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师弟未曾与魔域修士接触过,是以没有资格和立场随意评价魔域是否可信。”
而许天宁露出这么个意思来,不就是说他接触过魔域修士, 与他们有过往来吗。而在与魔域修士接触过,了解过他们后后,许天宁觉得魔域修士可信, 而他也有这个资格评价。
挑了挑眉,景寒神情疏淡地淡笑道:“后面的话,想必师兄也不是非要我全部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把话都摊到明面上来。”
听着他们师兄弟争执,道凌面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说原本他心中的怒火只有五分, 如今却已是满满的十分, 鼓胀在他心底让他憋了一口气,恼怒和愤恨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原本, 道凌只以为主张让凌天剑宗前去参加正魔大会的许天宁是因为想法天真才这么提议——在道凌看来, 许天宁这个师叔一直都很天真, 和修真界有那么几分格格不入。
可如今看来, 许天宁哪里是天真不知事, 不知正魔之间的仇怨和纠纷, 他极有可能是在历练途中与魔域修士来往, 并被魔域中人蛊惑了,是以才如此积极地说服他带着凌天剑宗的弟子前去参加正魔大会。
深吸一口气,道凌闭了闭眼,在心底念叨了十来遍“许天宁是师叔、是师叔”,这才重新冷静下来,收敛了心头满胀的怒气,没有当着两位师叔的面发脾气、拍桌子。
睁开眼睛,道凌眼神锐利地盯着座下长身玉立的许天宁,语气沉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否真与魔域中人有来往?若真有此事,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来,不许有点隐瞒!”
道凌突然强势决然起来的态度让许天宁有些茫然和不解,巩固元婴修为后在外历练的这十年里,他确实认识了一个来自魔域的修士,和她建立了一定的关系,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往日,不论许天宁在外结交多少朋友,有多少红颜知己,宗门从来都不会就此事责问他、阻拦他,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道凌的态度如此强硬决绝,完全不同以往。
摸不着头脑的许天宁皱起眉头来,心下暗自思索:掌门此前从未关注过他的交际情况,此次态度如此强硬固执,难道是因为涉及到了魔域?可魔域修士和修真界的修士有那么大的仇恨吗?
在许天宁看来,修士之所以分为正道和魔道,不就是因为双方修士的修行方法不同吗,一个借助灵气修炼,一个借助魔气,除此以外,他们都是修士,哪有那么大的区别呢?
在许天宁一脸茫然、抓不住重点,完全没醒悟过来自己错在哪里时,莫说道凌这个掌门被他气得够呛,恨不得像对师弟、弟子那样一巴掌拍过去,就是景寒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和道凌不一样,知晓剧情线的景寒知道和许天宁有来往的那个魔域中人是谁。
那个人当然是个女子,不然也成不了许天宁的红颜知己,取得他的信任,忽悠着让他发自真心地觉得正魔放下仇恨、和平建交是一件好事,如此积极地鼓动道凌代表凌天剑宗在这件事情上表态。
许天宁的新任红颜知己名为封夭夭,她不仅是个大美人,而且她在魔域地位不低,是魔域新晋的那位大乘期魔修的直系后代,也是最得宠、最有出息的后代。
封夭夭离开魔界潜伏进修真界,一是为了查探修真界如今的情况,试探正道修士的深浅;二则是想在修真界搞事,让修真界在魔域动手前自己乱起来。
在修真界认识凌天剑宗门下的许天宁,对于封夭夭来说是意外之喜,凌天剑宗的玄阳真人是压在魔域头顶数百年的巍峨大山,此次前来修真界打探情况,凌天剑宗可是重中之。
好在,许天宁不敢顶着玄阳真人的招牌在外招摇,也有些理智,虽然将封夭夭视作红颜知己,却不曾向她透露自己的师尊就是玄阳真人,封夭夭只知道许天宁是凌天剑宗门下,不知究竟。
在道凌的坚持下,许天宁虽然略觉羞耻,但仍是将他和封夭夭相识相熟的经历从头到尾地叙述了出来。
——当然,这份叙述明显带有太多主观倾向,而且有所删减,太过私密的事情许天宁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尤其对象还是掌门道凌和他的师弟。
默默听完许天宁的叙述,不等他开口为封夭夭辩解,说什么她是个善良、没有正魔偏见的好姑娘,她和魔域众多修士都一心想和正道和解的傻话,景寒率先开口,把许天宁的话噎了回去。
抬头目光毫不闪避退让地看向道凌,景寒语气笃定地断言道:“掌门,师兄与魔域修士交好,他的话并不可信,正魔大会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做出前去赴会的决定。”
景寒这番话,就差直接跟道凌说:魔域有诈,我们凌天剑宗不上他们的当,不去那什么正魔大会,让魔域诈空气去!
虽然景寒的重点在于阻止道凌去正魔大会赴会,但他当着许天宁的面说他的话不可信,也是真的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许天宁不由苦笑起来,摇头道:“师弟,你可是对我有所不满?”
可是他不明白,只是和来自魔域的封夭夭交好,怎么就罪大恶极了呢?不仅掌门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强硬起来,就连一向疏淡寡言的小师弟也一再出言否定他的判断。
景寒转眸看向一脸苦涩的许天宁,眼神微沉,竟说了一句真心话:“师兄不知吗,我其实一直对师兄怀有不满之心,也没有办法与师兄你亲近起来。”
许天宁陡然怔住,景寒却抬眼看向他,神情有些寡淡地笑了起来:“也难怪师兄你不知道。”
“虽然对师兄,我是有些不喜,可我始终记得你是我的师兄。这些年来,我对师兄从无加害之心,也从无不敬之处,做到了师弟的本分。也难怪师兄没有看出来,其实我一直很不喜你。”
正如景寒所说,许天宁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想到景寒其实一直不喜欢他,一直对他心怀不满,当下便颇为不可置信地问道:“师弟为何对我不满?我们之间从未起过争执,更没有任何冲突啊!”
上首高座的掌门道凌一时有些尴尬,景寒他们师兄弟在他眼前争执了起来,他虽是掌门,却也是师侄,还真不好出言劝解什么。
再说了,道凌性情强势暴躁,向来也不擅长劝解他人、缓和气氛,如今看着景寒和许天宁这两位师叔有撕逼的趋势,他当下有些坐立不安,只觉得尴尬难言,很想去万寒峰把玄阳真人请来收拾这两个弟子。
景寒转眸扫了眼蹙眉不解、一脸受伤的许天宁,并无太多情绪波动,相比于许天宁显得格外冷淡:“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但你执意要问,那我也不怕告诉你。”
“我为什么对师兄不满?因为你让师尊失望,他对你抱有极大的期待,引导你走上剑修之道,悉心栽培你、教导你,可师兄是如何回报师尊的呢——放纵自己,荒废天赋,虚度时间。”
许天宁陡然扭过头,只觉得狼狈极了,甚至不敢再直视景寒的眼睛。
目光淡淡地看着转过头去的许天宁,景寒静静道:“师兄辜负了师尊的栽培和信任。”
不仅如此,不管是否出自许天宁本心所愿,但事实就是:他踩着玄阳真人的尸骨和血肉往上爬,取代了他在修真界的地位,最终举霞飞升,却也因剑心不够纯粹不曾引动剑之大道降世。
其实,此时景寒这么生气,毫不客气地怼许天宁,实在是因为这个时间节点即将进行的剧情线太让他生气,也让他没法友好对待许天宁。
如果景寒没有来和许天宁正面刚,在原剧情中,在许天宁的坚持下,凌天剑宗虽然没有站出来牵头引领着正道诸宗一同前往正魔大会,但还是去赴约了,参加了魔域举办的正魔大会。
可事情远没有许天宁想得那么好,魔域修士也不像他想的那么光风霁月,真心想和正道和解。
那所谓的正魔大会,不过是魔域试探修真界的一步棋,什么双方拟定条例、以天道起誓,全都是谎言,魔域根本就没想和正道交好,他们只想侵占修真界!
正魔大会上,正道和魔域最终没能拟定任何条例,双方不欢而散。
此后,魔域便集合魔修,大举进攻修真界。
这场战争,最终成了玄阳真人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死去的□□。